他们没有办法把白梓救出来,就是他们关系再好,他们也只是被称做“朋友”的外人。
“难怪白梓从来不让我们去他家玩,原来是……”
走出小区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街灯次第亮起,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。
林欲在路边坐下,把脸埋进手里。他觉得很累,累得喘不过气。
林佳泽在他旁边坐下,没有说话。车流在他们面前穿梭,喇叭声、引擎声、城市的喧嚣声,一切都显得很遥远。
“辉哥,”林欲闷闷地说,“我是不是……真的做错了?”
“错在哪里?”
“错在带白梓去酒吧,错在挑衅陈羽,错在……让所有人都陷入麻烦。”
林佳泽看着远处的霓虹灯,很久才说:“如果你没有带白梓去酒吧,他昨晚会在哪里?”
林欲抬起头。
“他会在家,背《民法典》,写永远写不完的笔记。”林佳泽的声音很平静,“他会很安全,很规矩,也很……窒息。”
“可他现在被禁足了,手机被收了,自由没了。”
“但他笑了。”林佳泽转过头,看着林欲,“在酒吧里,他笑得像个傻子。拉着狗拜把子的时候,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”
他顿了顿:“林欲,你给了他一晚上的自由。这很珍贵,比安全珍贵。”
林欲的眼睛红了:“可他妈妈说得对,我在他的人生路上挖坑。”
“路是他自己的。”林佳泽站起来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“挖不挖坑,走不走,都是他的选择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在他选择的时候,站在他旁边。”
他伸出手,把林欲拉起来:“走吧,你哥该担心了。”
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。秋夜的风已经很凉,吹在脸上像冷水。
“辉哥,”林欲忽然问,“如果有一天,你爸爸也那样对你,你会怎么办?”
林佳泽的脚步顿了一下。街灯的光落在他脸上,明明灭灭。
“我会离开。”他说得很轻,但很坚定,“就像你哥说的,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我会去你家住。”
林欲笑了,笑出眼泪:“那你得付房租。”
“用辅导你功课抵。”
“那太便宜你了。”过了一会儿林欲又说:“不过……是你的话也可以,那就给你个艰难一点的任务吧,嗯……把我提到年级前十,挺难的吧,不管了,我就要这个。”
林佳泽觉得这语气可真是和个小学生没差,幼稚,就像小孩和父母一起去商场,指着最喜欢的玩具说“我就要这个”。林佳泽先忍不住笑了一声,声音低低的。林欲愣了一下,然后也笑了起来,没有原因,就是心情好而已,在这个年纪,这样的他们才真实。
两人笑了一会儿,笑声在映照着夕阳的街道上显得放荡不羁。少年人的心思就是那样好解,与其各退一步,不如携手共进。
走到路口时,林欲的手机响了。是林远。
“在哪儿?”林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背景音有炒菜的声音。
“路上,马上到家。”
“嗯。白梓的事我听说了。”林远说,“回来再说。”
电话挂断。林欲收起手机,看向林佳泽:
“我哥知道了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林佳泽说,“这个圈子很小,一点风吹草动,所有人都知道。”
“那你爸……”
“他大概明天会找我谈话。”林佳泽的语气很淡,“无非是‘注意影响’、‘注意分寸’之类的。习惯了。”林佳泽的爸爸不怎么管他,林佳泽甚至觉得他给自己打个电话问一句都难。想到这里,林佳泽在心里冷笑一声。
他们在林欲家小区门口分别。林佳泽看着林欲走进小区,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宇之间,才转身离开。
夜风吹起他校服的衣角,露出里面单薄的T恤。他走得很慢,背脊挺直,像一把不肯弯曲的尺。
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得像是要触碰到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孤独,那些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度过的夜晚,那些只有成绩单和银行账单证明他存在的时刻。
但今天,他不再觉得那么冷了。
因为他知道,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,有一个人会为他留一个房间。有一盏灯,会为他亮着。
这就够了。
对十六岁的林佳泽来说,这就足够他继续挺直脊背,走完接下来很长、很长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