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……是S姐姐吗？我、我是顾辰。”他的声音隔着电波，没了直播时的磁性，只剩下一股强压下的慌乱和讨好，“姐姐，您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？我……我可能之前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，惹姐姐生气了，我向您道歉，真的非常对不起！姐姐，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吗？我今晚……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表现，姐姐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沈清瓷拿着电话，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而冷漠的倒影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顾辰？”
“是我是我！姐姐您说！”
“你知不知道，”沈清瓷缓缓开口，每个字都清晰冰冷，“你签的经纪约，每年续约的考核标准里，有一条是‘维护公司形象及投资者关系’？”
电话那头瞬间死寂。只有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。
“你也不知道，”沈清瓷继续道，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，“你口中那个‘人傻钱多’、‘烦得要死’的‘老女人’，很可能就是你们公司母公司董事会里，某个能决定你们整个团，甚至你们王总饭碗的人？”
“哐当——”一声巨响从听筒传来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摔碎了。顾辰的声音彻底变了调，尖锐，颤抖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：“你……你是谁？！你怎么知道……不！姐姐！S姐姐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那些话不是我说的！是……是别人造谣！姐姐您相信我！求求您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！我……”
沈清瓷没再听下去，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她将那个号码拉黑，把手机丢回桌上。
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顾辰崩溃的哀求，但她的心湖一片平静，甚至有些厌烦。原来撕开那层精致的皮囊，内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，连一点像样的挣扎和骨气都没有。
她点开微信，林屿在十分钟前发来了消息。
林屿：【姐姐，直播结束了。那个……asdfg123，是姐姐吗？[小心翼翼探头.jpg]】
林屿：【不管是不是，都谢谢姐姐……还有，队长他下播的时候，状态很不好，好像哭了……王总又把他叫走了。姐姐，我有点担心，是不是……因为我？】
沈清瓷看着那两行字，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林屿跳舞时那专注发亮的眼睛，和此刻他小心翼翼担心牵连别人的模样。
她回复。
S：【不是因为你。】
S：【是他自己，走错了路，做错了事。】
S：【你做得很好。】
林屿那边“正在输入”了很久，最终只发过来一个简单的：【[萨摩耶用力点头.jpg]】
沈清瓷放下手机，揉了揉眉心。评估报告？或许，她已经有了答案。
至少，在她这里，有些人，已经出局了。而有些人，或许值得再观察看看。毕竟，真诚和努力，在这个浮华又虚伪的圈子里，也算是……难得的品质了。
星耀时代传媒总部大楼的十七层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低气压。练习室的门紧闭着，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、不成调的钢琴声，像是在发泄，又像是在哀鸣。走廊上路过的员工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，眼神交换间，传递着心照不宣的窥探和不安。
总经理王振的办公室里，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王振那张总是带着圆滑笑意的胖脸上，此刻冷汗涔涔，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文件，指尖都在抖。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，是事业部副总李茂，脸色铁青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。
“李总，这……这沈总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王振的声音发干，带着颤，“突然要所有签约艺人的全面评估，重点还强调‘品行’和‘潜在风险’……这评估报告，怎么写？”
李茂狠狠摁灭烟头，火星溅到手背上也恍若未觉：“什么意思？意思就是你王振手下的艺人，捅到天上去了！捅到集团总裁那儿去了！”
“我……”王振百口莫辩，“顾辰他……他业务能力是团里最强的，粉丝基数也最大，就是……就是年轻气盛，有时候说话不注意分寸……”
“不注意分寸？”李茂猛地提高声音，抓起桌上另一份文件摔到王振面前，“你看看！‘鲸落’平台初步反馈的数据！那个ID‘S’，过去一年给顾辰个人和STORM团体打赏了多少？占了他们直播营收的多大比例？嗯？现在呢？清零了！全跑到那个叫什么……林屿的新人头上了！还有这个！”他又抽出几张A4纸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截图，虽然关键信息打了码，但那些侮辱性的词汇——“老女人”、“提款机”、“烦死了”、“哄着点呗” ——像淬了毒的针，扎得人眼睛生疼。“内部调查刚有点眉目！这是顾辰私下和几个所谓‘大粉’的聊天记录！他引导粉丝集资、承诺私下见面、诋毁支持者……哪一条拎出来都够他喝一壶！现在这些破事，可能已经被摆到沈总的办公桌上了！你跟我说这是‘不注意分寸’？”
王振面如死灰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，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。他知道顾辰私下有些骄纵，有些小算盘，但没想到会这么肆无忌惮，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直接暴露在集团最高层的视野里。“那……那现在怎么办？沈总下午就要听汇报……”
“怎么办？”李茂眼神阴沉，“弃卒保车。顾辰，不能留了。至少，在STORM里，在星耀，不能留了。评估报告，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‘品行不端，屡教不改，对团队声誉造成重大潜在风险’……还需要我教你措辞吗？”
王振嘴唇哆嗦着：“可是……顾辰是摇钱树，突然切割，粉丝反弹，商业合作违约……”
“现在不断，等沈总亲自来断，断的就是你我的生路！”李茂低吼，“粉丝？商业合作？比起集团总裁的怒火，那算什么？立刻准备解约方案，尽量降低损失。还有，那个林屿……”他顿了一下，眼神复杂，“沈总似乎……对他有点兴趣。评估报告里，该抬的，抬一手。但记住，别做得太明显。”
就在这时，王振的秘书内线电话响了，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：“王总，集团总部的周特助来了，说沈总有些关于STORM的细节问题，需要当面问您。”
王振和李茂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。来得这么快？
“快请！”王振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文件。
周婧步履平稳地走进来，脸上是职业化的平静，目光扫过房间里两个冷汗涔涔的男人，微微颔首：“李总，王总。沈总让我来了解一下STORM成员顾辰、林屿近期的工作状态和团队配合情况，尤其是……顾辰，除了直播业务，是否有参与其他公司安排的培训或形象管理课程？他的个人社交媒体，是否有专业团队在协助维护？”
问题细致入微，看似寻常，却每一个都指向核心。
王振喉结滚动，强自镇定地回答着，言语间极力为顾辰找补，又不敢太过明显。周婧安静地听着，偶尔在本子上记录两笔，不置可否。
问完，周婧合上笔记本，像是随口一提：“对了，沈总还问，星耀这边对于有潜力、态度端正的新人，通常有什么样的培养计划和资源倾斜？比如，林屿这样的。”
王振心脏狂跳，立刻道：“有的有的！我们一直注重梯队建设！林屿这孩子，勤奋，踏实，是可造之材！我们正准备给他增加声乐和舞蹈的特训，也在洽谈一些适合他的小型综艺和OST资源……”
周婧点点头：“沈总知道了。另外，沈总下午的行程临时有变，星耀的评估汇报改为明天上午十点，在总部小会议室。请务必准备充分。”她特意强调了“充分”二字。
送走周婧，王振几乎虚脱。李茂脸色更加难看：“听见了？‘资源倾斜’……这是在点我们呢。顾辰，必须立刻处理。林屿……明天的报告，你知道重点在哪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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