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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:1021

德牧警官和他的萨摩耶法医

医科大学档案馆位于老校区最深处的一栋三层砖楼里,墙皮斑驳,爬满了枯死的爬山虎藤蔓。雨已经停了,但空气依然湿冷,带着初春特有的、渗入骨髓的寒意。

沈叙白推开沉重的木门,一股陈年的纸张、灰尘和霉菌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档案馆里灯光昏暗,只有几盏老式日光灯在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。

陆凛已经在里面了,站在一个高大的铁皮档案柜前,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登记册。他今天没穿警服,深灰色的夹克衬得肩背线条越发挺拔。听到开门声,他转过头,朝沈叙白点了点下巴。

“来得正好。看看这个。”

沈叙白走过去,接过那本登记册。纸张已经发脆,边缘泛着焦糖色的污渍。翻开的那一页,记录着1953年至1958年间的“教学标本入库登记”。

陆凛的手指落在其中一行:

【1953.10.21 入库】

编号:A-7

名称:全身骨骼教学标本(男性)

来源:七具遗骸拼接(刑事犯,处决后无人认领)

制作人:顾清明(解剖学助教)

状态:良好

备注:标本骨骼经特殊防腐处理,配方详见附录

“七具遗骸拼接。”沈叙白轻声念出这几个字,抬眼看向陆凛,“和现在一样,七块。”

“不只是七块。”陆凛翻到下一页,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。

照片里,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站在金属支架上,摆出标准的解剖学姿势。尽管像素很低,但能看出骨骼拼接得异常精细,每一处关节的连接都天衣无缝。标本的颅骨正对镜头,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什么。

照片下方有一行钢笔小字:

“7号标本——沉默的审判者,1953年秋。”

沈叙白的呼吸微微一顿。“血肉为笺,骨骼为笔,献给沉默的审判者”——现场卡片上的句子,和这里的“沉默的审判者”重合了。

“标本后来去哪儿了?”他问。

陆凛继续往后翻。登记册在1978年3月15日那一页,记录着一条简短的信息:

【1978.3.15 出库】

编号:A-7

事由:实验室搬迁,转运途中遗失

经办人:顾振华(解剖学讲师)

状态:失踪

备注:已报损

“顾振华。”沈叙白重复这个名字。

“顾清明的儿子。”陆凛合上登记册,“而且二十年前,顾振华自杀了。从这栋楼的楼顶跳下去的。”

沈叙白沉默了几秒。窗外的光线穿过积满灰尘的玻璃,在档案馆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。

“所以现在的情况是,”他梳理着线索,“1953年,顾清明制作了‘7号标本’,由七具死刑犯的骨骼拼接而成。1978年,标本在顾振华手中失踪。二十年前,顾振华自杀。现在,有人开始用活人的骨头,试图还原那具失踪的标本。”

“而且凶手很可能姓顾。”陆凛补充,“顾怀安,顾振华的儿子,顾清明的孙子。四十五岁,曾是这所医科大学最年轻的解剖学教授,七年前因‘教学事故’辞职,现在开了一家心理诊所。”

沈叙白想起第二个受害者腕骨上的化学腐蚀痕迹。那种老式防腐剂配方,只有参与过早期标本制作和维护的人才会知道。

“顾怀安有作案条件。”他说,“解剖学知识、药物渠道、可能还保留着他祖父或父亲留下的旧档案。”

“但问题就在这里。”陆凛从夹克内袋掏出一份打印资料,“顾怀安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第一个受害者死亡时间,他在诊所接诊,有十二个病人可以作证。第二个,他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,有航班记录和会议合影。第三个——”

“昨晚十点到十二点,”沈叙白接话,“死亡时间。”

“对。昨晚八点到今晨两点,顾怀安在城郊的度假村参加一个心理健康沙龙,主办方有签到记录,还有三十多人与他合影。”陆凛把资料递给沈叙白,“时间上完全不可能。”

沈叙白快速浏览着那些照片和记录。确实,每一个时间点都被严密地填满了。如果这些都是真的,顾怀安不可能是凶手。

除非……

“除非死亡时间判断错了。”沈叙白说,“或者,凶手不止一个人。”

档案馆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远处传来老式挂钟的滴答声,缓慢而规律,像心跳,又像倒计时。

“去看看顾怀安的诊所。”陆凛最终说,“即使他不是凶手,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。关于那个标本,关于他父亲的死,关于逆五芒星标记。”

沈叙白点头。他把登记册放回原处,动作很轻,仿佛怕惊扰了里面沉睡的历史。

两人走出档案馆时,已经是上午十点。雨后的天空依然阴沉,校园里的梧桐树还没长出新叶,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色的天际。

“你还没吃早饭吧。”陆凛突然说。

沈叙白愣了一下:“没关系,我——”

“前面有家包子铺,味道还行。”陆凛打断他,已经朝那个方向走去,“吃完再去诊所。”

沈叙白看着他的背影,张了张嘴,最终没说什么,跟了上去。

包子铺很小,只有四张桌子。陆凛点了两笼包子、两碗粥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热腾腾的蒸汽升起来,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。

沈叙白确实饿了。从凌晨四点到现在,他只吃了一根能量棒。他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,肉馅的汤汁在口腔里蔓延开来,温暖了有些麻木的味蕾。

“你经常来这里?”他问。

陆凛喝了口粥:“以前常来。我大学就在隔壁警校读的,周末没事会来这边蹭图书馆。”

沈叙白有些意外:“你在这附近读过书?”

“嗯。”陆凛又夹了个包子,“那时候医科大和警校常有联谊活动。我还记得有一次,两个学校搞解剖学讲座,我们一堆警校生坐在下面,看医科大的学生熟练地拆解标本。当时就想,这帮拿手术刀的真可怕。”

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,但沈叙白听出了一丝怀念。

“后来呢?”

“后来就毕业了,分到市局,从基层干起。”陆凛放下筷子,“再后来……就是现在了。”

沈叙白注意到他说“再后来”时那个微妙的停顿。他想起了那张照片,陆凛和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警察的合影。五年前的事故,重伤的搭档,植物人状态。

“你搭档……”沈叙白轻声问,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
陆凛抬起眼看他,眼神里有瞬间的锐利,但很快又缓和下来。

“陈屿。岛屿的屿。”他说,声音很平静,“他比我小三岁,警校毕业就分到我组里。话多,爱笑,总说当警察就是为了‘惩恶扬善’这种老掉牙的理由。”

沈叙白安静地听着。

“出事那次,是个抢劫案。嫌疑人躲在一个废弃工厂里。陈屿说从正面吸引注意,让我带人从后面包抄。我同意了。”陆凛顿了顿,“我以为嫌疑人手里没枪。但陈屿冲进去的时候,他开枪了。三枪,两枪打在防弹衣上,一枪……打在脖子上。”

包子铺里很安静,只有后厨传来的蒸笼水汽声。

“他被抢救回来了,但伤到了颈椎神经。”陆凛继续说,“昏迷了三个月,醒来后……就再也没能下床。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很小,但我不信。”

沈叙白看着陆凛。男人的表情依然平静,但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发白。

陆凛喝了口粥,粥已经有些凉了,“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。任何一点疏忽,都可能……”

他没说完,但沈叙白懂了。

两人沉默地吃完剩下的早餐。结账时,老板娘笑着对陆凛说:“好久没来了,陆警官。”

“最近忙。”陆凛付了钱。

“注意身体啊,看你脸色不太好。”老板娘关切地说,又看了眼沈叙白,“这是你同事?长得真秀气。”

沈叙白微微点头,算是打招呼。

走出包子铺,冷风一吹,沈叙白缩了缩脖子。陆凛看了他一眼,从车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扔给他。

“戴上。”

沈叙白接住围巾,羊毛的质地很柔软,带着淡淡的烟草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。是陆凛的味道。
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围上了。温暖瞬间包裹住脖颈。
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
陆凛没应声,已经发动了车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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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安的心理诊所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的二十三楼。整层楼都被打通,装修是极简的日式风格,浅色的原木家具,大面积的留白,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的水墨画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,背景音乐是舒缓的自然音效。

前台是一位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年轻女性,笑容温和:“请问有预约吗?”

陆凛亮出证件:“市公安局,找顾怀安医生。”

女性的表情微变,但很快恢复专业:“请稍等,我去通知顾医生。”

她离开后,沈叙白环顾四周。候诊区只有三张沙发,每张之间都用竹帘隔开,保证了私密性。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心理学专著,也有一些文学和哲学类书籍。

“很专业的样子。”沈叙白轻声说。

陆凛没说话,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。那是一幅抽象的水墨,黑色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,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。仔细看,那些墨迹的走势……

“陆警官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。

顾怀安从里间走出来。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,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和深色长裤,戴着一副无框眼镜,笑容得体,眼神清澈。完全不像一个可能参与连环分尸案的人。

“久等了,请到我办公室谈。”他侧身引路。

办公室很大,有一整面落地窗,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。雨后的天空依然阴沉,但云层间偶尔透出几缕阳光,在高楼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冷冽的光。

“关于最近的案子,我已经在新闻上看到了。”顾怀安请两人坐下,自己也坐到办公桌后,“很可怕。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?”

陆凛开门见山:“顾医生认识林致远、王浩、张子涵这三个人吗?”

顾怀安的表情没有变化:“认识。他们都是我的病人。”

“能具体说说吗?”

“林致远,二十八岁,程序员,因为工作压力和轻度抑郁来找我,治疗了三个月,情况有好转。王浩,三十岁,建筑师,焦虑症伴随强迫倾向。张子涵,二十五岁,自由撰稿人,有创伤后应激障碍。”顾怀安顿了顿,“他们都是很好的年轻人。听到他们的死讯,我非常难过。”

沈叙白注意到,顾怀安在说这些话时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节奏规律。这是典型的自我安抚行为。

“他们死前,都曾在你这里就诊。”陆凛继续问,“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?”

顾怀安调出电脑上的记录:“林致远是十天前,王浩是七天前,张子涵是五天前。都是常规复诊,没有异常。”

“他们有没有提过‘赎罪’、‘标本’、‘审判’之类的词?”

顾怀安微微皱眉,思考了几秒:“林致远提过‘想为自己过去的错误赎罪’,但他没有具体说什么错误。王浩说过‘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’。张子涵……她说‘有人在审判我’。”

陆凛和沈叙白对视一眼。

“这些内容,你记录在病历里了吗?”沈叙白问。

“没有。”顾怀安摇头,“病人说的很多话都是隐喻和象征,不一定会记录在正式病历里。但我记得。”

“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?”陆凛盯着他。

顾怀安笑了笑:“因为我是心理医生。记住病人的话,是我的工作。而且,”他的笑容淡了些,“这些表述确实比较特别,所以我留意了。”

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。窗外的云层又厚了些,光线暗下来。

“顾医生,”沈叙白突然开口,“你知道‘7号标本’吗?”

顾怀安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。很细微,但沈叙白捕捉到了——他的瞳孔微微放大,呼吸节奏变了。

“那是我祖父制作的教学标本。”顾怀安的声音依然平稳,“很多年前就失踪了。你们怎么会问起这个?”

“因为凶手在模仿。”陆凛说,“他在用活人的骨头,试图还原那具标本。”

顾怀安的手指停止了敲击。他靠在椅背上,摘下眼镜,慢慢擦拭镜片。这是一个争取思考时间的动作。

“我不明白。”他最终说,“为什么要还原一具几十年前的标本?”

“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。”陆凛向前倾身,“关于‘7号标本’,你还知道什么?关于你父亲的死,你又知道什么?”

顾怀安重新戴上眼镜。镜片后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。

“我父亲是自杀的。”他说,“从医科大学老档案馆的楼顶跳下去的。那年我二十五岁,刚刚留校任教。警方调查结论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抑郁,但我一直觉得……没那么简单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他死前一个星期,给我打过电话。”顾怀安的声音低了些,“他说他找到了一些东西,关于我祖父,关于那个标本。他说‘有些秘密不该被挖出来’。我问是什么秘密,他说……‘人命填出来的秘密’。”

窗外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,远处传来闷雷声。又要下雨了。

“后来呢?”沈叙白问。

“后来他就死了。”顾怀安说,“现场很干净,只留下一本笔记本,里面全是乱码和符号。警方认为是精神错乱下的胡言乱语。”

“笔记本还在吗?”

“在。”顾怀安拉开抽屉,取出一个老旧的皮质笔记本,推给陆凛,“我保留了二十年。如果这能帮到你们的话。”

陆凛接过笔记本。封皮已经磨损,内页泛黄,字迹潦草。确实如顾怀安所说,大部分内容都是乱码、数字和奇怪的符号。但在其中一页,陆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形——

逆五芒星。

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A代表开始,也代表终结。”

沈叙白凑过来看。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逆五芒星上,然后移向顾怀安:“顾医生,你父亲左肩胛骨上,有这个标记吗?”

顾怀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
“有。”他低声说,“尸检时发现的。”

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。

雨开始下了,大滴的雨点敲打在落地窗上,发出密集的声响。

沈叙白看着窗外的雨幕,忽然想起刚才在档案馆看到的记录:7号标本入库日期,1953年10月21日。

而苏晴自杀,也是10月21日。

顾振华自杀的日期呢?

他看向陆凛。陆凛也正看着他,眼神里是同样的警觉。

“顾医生,”陆凛合上笔记本,“你父亲是哪天去世的?”

顾怀安沉默了很久,久到窗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。

“1999年,”他说,“10月21日。”

沈叙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。

10月21日。苏晴的日子。标本入库的日子。现在,又多了一个顾振华的日子。

而今天,是3月14日。

距离下一个10月21日,还有七个月。

凶手手里,已经有了三块骨头。

还差四块。

还差四个月?

沈叙白不敢再想下去。

陆凛已经站起身:“笔记本我们先带回去。另外,顾医生,这段时间请不要离开本市,我们可能还需要找你了解情况。”

顾怀安点头:“我明白。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。”

走出诊所时,雨下得更大了。沈叙白围上陆凛给的围巾,羊毛的质地挡住了冷风,但他依然觉得冷。

那是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。

电梯下行时,陆凛突然说:“他在说谎。”

沈叙白看向他。

“顾怀安。”陆凛盯着电梯门上映出的倒影,“他说‘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’时的语气,太平静了。太平静了。”

沈叙白想起顾怀安敲击桌面的手指,想起他擦拭眼镜的动作,想起他说“我父亲是自杀的”时,眼神里的空洞。

“他可能知道更多。”沈叙白说,“但他不会说。”

“因为他可能是下一个目标。”陆凛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按钮,“也可能……”

电梯门开了。地下停车场里灯光昏暗,空气中有股潮湿的霉味。

陆凛没说完那句话。

但沈叙白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
也可能,顾怀安就是凶手。

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。

还没有找到,那个能拼出完整真相的第七块拼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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