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，基地高层会议室。

长桌两侧坐着六个人，全是第三基地的核心管理层。铁面教官也在其中，但座位靠后，显然地位不高。

主位上的白发老者代号“磐石”，是基地总指挥。他面前摊开着赞德小组带回来的文件，还有那支淡蓝色试剂。

“方舟计划……”磐石的手指敲击桌面，声音低沉，“旧世界最后的神话，没想到真的存在。”

“文件不完整。”坐在右侧的中年女人开口，她是情报部长“夜莺”，“缺失最关键的三页：方舟坐标、启动序列、以及……生物密钥的具体形态。”

“试剂呢？”坐在左侧的科研主管“博士”推了推眼镜，盯着那支淡蓝色液体，“K系列-07号，这编号让我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。”

铁面教官抬起头：“博士，你知道这个？”

“旧世界末期，各大势力都在搞基因改造项目。”博士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手指微微颤抖，“K系列是‘创生科技’的王牌产品，据说能突破人类生理极限，制造出完美的士兵。但项目失控了，实验室全毁，所有资料被列为最高机密。”

夜莺眯起眼：“你是说，金可能和这个项目有关？”

“我只是陈述事实。”博士说，“但那个孩子……确实不像普通人。”

磐石沉思片刻：“赞德小队继续跟进。夜莺，你派人暗中调查金的背景。博士，分析这支试剂成分。记住，此事绝密，仅限于本会议室知晓。”

会议结束，众人散去。

博士最后一个离开。他回到自己的实验室，锁上门，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。

封面标题：《K系列实验体观察记录》。

他翻到第七页。

『实验体编号：K-07

基因序列：异常稳定，适应性评级SSS

特殊能力：矢量操控（理论值）

状态：已销毁（存疑）

备注：该实验体曾短暂苏醒，展现出不亚于初代裁决者的潜力。建议……』

后面的字迹被涂黑了。

博士盯着档案，又看向桌上那支试剂。

“K-07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“如果你还活着，现在该是什么样子？”

与此同时，训练场上。

金正在做基础体能训练，但明显心不在焉。他举着杠铃，眼神却飘向远处的指挥大楼。

苏浅走过来递水：“看什么呢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金接过水，喝了一口，“今天基地气氛有点怪。”

“因为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呗。”苏浅压低声音，“我听说高层连夜开会，连总指挥都惊动了。”

金没接话。

他知道那支试剂会引起注意，但没想到这么快。按照计划，他应该还有至少两周时间慢慢渗透，现在却被迫加快了节奏。

“金。”赞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金转身，看见赞德穿着训练背心，绿色低马尾束得松散，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颈侧。他手里拿着两把训练用匕首，抛给金一把。

“练练？”

“你确定？”金接过匕首，在手里转了个花，“我下手没轻重。”

“求之不得。”赞德微笑，“来吧，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。”

训练场角落清出一块空地。几个队员围过来看热闹——副队长亲自陪练新人，这可不常见。

两人相对而立。

赞德先动。他步伐轻快，匕首直刺金胸口，却在半途变招，划向脖颈。虚虚实实，典型的试探打法。

金没退。他用匕首格挡，金属碰撞声清脆。借力旋身，腿扫赞德下盘。

赞德跃起避开，落地瞬间金已经近身，匕首抵在他咽喉。

“一秒。”金说。

围观众人倒吸冷气。

赞德却笑了：“不错。”

下一秒，他手腕翻转，不知怎么挣脱了压制，反而扣住金的手腕。两人瞬间变成近身缠斗，匕首都脱手落地，变成纯粹的格斗。

拳、肘、膝、腿。

每一次碰撞都力道十足，却又控制在不会重伤的范围内。像两头猛兽在试探彼此的底线。

金的格斗风格很杂——军用擒拿、街头搏击、甚至有些像古武术的痕迹。但核心是效率，每一招都直奔要害。

赞德则是学院派和实战派的结合，看似规范，实则藏着无数变招。而且他的身体素质强得惊人，硬接金的几次重击，居然只是皱了皱眉。

三分钟后，两人分开。

都出了汗，呼吸微乱，但眼神都亮得惊人。

“平手？”陆辰在一旁问。

“不。”赞德抹掉下巴的汗珠，“他赢了。”

金挑眉：“怎么说？”

“你留力了。”赞德走近，压低声音，“至少三成。对吧？”

金没否认。

围观队员散去后，两人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休息。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，废墟城市在远处沉默。

“那支试剂，”赞德突然开口，“博士在分析了。”

金喝水的手顿了顿：“哦。”

“你不问问分析结果？”

“问了你会说？”

“不会。”赞德笑，“但你可以试着套我话。”

金侧头看他。赞德的绿眸在夕阳光下像宝石，里面映着金的倒影。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，赞德？”金问，“普通救援队副队长，可没你这么好的身手和……权限。”

“你查我了？”

“基础情报收集而已。”金耸肩，“你的档案也是加密的，S级。而且三天前，你调取了我的活动记录。”

赞德挑眉：“这都知道？”

“你删除得很干净，但数据恢复是我的强项。”金说，“所以，互相摊牌？还是继续装傻？”

风吹过，扬起金的发丝。

赞德看了他很久，最后叹了口气。

“我是‘守望者’。”他说。

金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守望者——旧世界遗留下来的秘密组织，专门监视和清理“异常”。传闻他们拥有超越时代的科技和权限，但极少公开活动。

“第三基地的副队长只是掩护？”金问。

“算是吧。”赞德靠着椅背，“我的任务是监视基地内所有‘异常信号’。而你，金，你身上的信号强得像灯塔。”

“所以你在怀疑我？”

“不。”赞德转头，眼神认真，“我是在观察你。因为你的信号……和通常的异常不一样。”
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
“通常异常要么是变异体，要么是改造失败品。他们的信号混乱、狂暴。”赞德说，“但你的信号很稳定，很……精密。像精心设计的艺术品。”

金笑了，笑声里带着讽刺：“艺术品？更像武器吧。”

“武器也有被温柔对待的权利。”赞德轻声说。
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那个K系列试剂，”金突然说，“是我的一部分。”

赞德坐直身体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字面意思。”金看着远方，“我是K-07号实验体，那支试剂是我的‘稳定剂’。没有它，我的基因会逐渐崩溃，最终变成怪物。”

“你需要它？”

“不完全是。”金摇头，“我已经脱离那个状态很久了。但那支试剂能证明一件事——创生科技的项目还没结束，有人在继续研究。”

赞德皱眉：“你的目的是阻止他们？”

“是其中之一。”金站起来，“赞德，你听说过‘方舟’的真正作用吗？”

“末日避难所？”

“那是表象。”金的声音很冷，“方舟的核心是‘重启系统’——清洗现有世界，按照预设模板重建。而启动它需要一把‘钥匙’。”

“生物密钥？”

“对。”金看向他，“而我，就是那把钥匙的原型之一。”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赞德消化着这句话的信息量。钥匙？重启世界？这已经不是普通任务能涉及的范畴了。

“你告诉我这些，”赞德缓缓说，“是想拉我入伙？”

“我在给你选择。”金说，“继续当守望者，把我当异常监控。或者……换个立场。”

“什么立场？”

“我的搭档。”金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，“真正的搭档，不是基地安排的那种。”

赞德看着那只手。手指修长，掌心有薄茧，还有几道淡淡的疤痕。

他想起三天前在工业区，这只手如何精准地割开敌人的喉咙，又如何轻柔地给苏浅包扎伤口。

矛盾又和谐。

像这个人本身。

“我有个条件。”赞德说。

“说。”

“无论你要做什么，无论真相多残酷——”赞德握住他的手，“都别推开我。”

金的指尖微颤。

许久，他点头：“成交。”

握手很短暂，但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改变了。

同盟？利用？还是别的什么？

两人心里都清楚，这关系脆弱得像蛛丝，却也可能坚韧如钢。

看怎么经营罢了。

晚上，金的房间。

他坐在黑暗中，没有开灯。耳后的通讯器亮着微弱的红光。

『K-07，今日汇报。』

“已接触守望者成员赞德，初步建立信任关系。”金的声音毫无起伏，“他透露博士正在分析试剂，建议加快行动。”

『方舟密钥的线索呢？』

“暂无进展。但赞德权限很高，可以通过他接触更多机密档案。”

『小心点，守望者不是善类。』

“我知道。”金顿了顿，“另外，我发现基地内部有创生科技的间谍。”

通讯那头沉默了。

『确定？』

“试剂失窃时间太巧，血鸦的装备也太新。”金说，“有人故意引导我们去工业区，故意让我们找到那支试剂。这是试探。”

『谁？』

“博士的可能性最大。”金说，“他是旧时代遗留的科研人员，对K系列太了解。”

『需要处理吗？』

“暂时不用。”金看向窗外，“留着当饵，也许能钓出更大的鱼。”

通讯切断。

金走到窗边，看着基地夜景。灯火通明，看似平静，实则暗流汹涌。

守望者，创生科技，血鸦，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势力……

这是一盘大棋。

而他，既是棋子，也是棋手。

敲门声响起。

金警觉地转身：“谁？”

“我。”赞德的声音。

金开门。赞德站在门外，手里端着个餐盘，上面是热腾腾的面条。

“食堂关门了，我看你没去吃饭。”赞德很自然地走进来，把餐盘放在桌上，“趁热吃。”

金关上门，有些无奈：“你不用这样。”

“哪样？”赞德拉开椅子坐下，“关心搭档的身体健康，有问题？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

金坐下吃面。味道意外地不错，不是食堂那种合成食品。

“你做的？”

“嗯，以前学的。”赞德看着他吃，眼神柔软，“慢点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
金顿了一下，继续吃。
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。这种氛围很奇怪——危险人物和秘密特工，深夜在房间里一个做饭一个吃面，像普通的室友。

“赞德。”金突然说。

“嗯？”

“如果有一天，你发现我骗了你，你会怎么办？”

赞德沉默了几秒。

“那要看是什么骗。”他说，“如果是任务需要的小谎言，我可以理解。如果是原则性的欺骗……”

他抬眼，绿眸在昏暗光线里深邃如潭。

“我会很生气。但气完之后，大概还是会选择相信你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你是金。”赞德笑了，“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很蠢。”

金低头继续吃面，耳根有些发热。

吃完后，赞德收拾碗筷：“明天有任务，去城南的旧图书馆。据说那里有方舟计划的相关资料。”

“又是试探？”

“不，这次是真的。”赞德说，“我申请的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
金抬眼看他。

“有些话，在外面说更安全。”赞德眨眨眼，“基地的墙，有耳朵。”

说完他就走了，留下金一个人对着空碗发呆。

许久，金轻叹一声。

“麻烦的家伙。”

但嘴角，却微微扬起。

凌晨两点，基地地下三层。

博士独自走进一间密室。里面没有灯，只有几台显示器的微光映出他的脸。

他输入一串密码，屏幕亮起，显示出一个加密通讯界面。

『身份验证通过。』机械音响起。

“汇报进展。”博士说。

『试剂分析完成，确认是K系列-07号原型。但成分被修改过，稳定性提高37%。』

“修改者？”

『无法确定。但根据基因残留分析，修改手法与初代裁决者类似。』

博士瞳孔收缩：“裁决者……他们还活着？”

『情报不足，无法判断。但可以确定，实验体K-07已经苏醒，且正在执行某项任务。』

“任务目标？”

『推测为阻止方舟启动。』

博士沉默了。显示器冷光映在他脸上，显得阴晴不定。

许久，他开口：“启动B计划。通知‘夜鸦’，准备接收新指令。”

『明白。另外，守望者成员赞德正在接触K-07，是否需要干预？』

“不用。”博士笑了，笑容冰冷，“让他们接触。赞德那孩子……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。”

通讯切断。

博士走出密室，回到实验室。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旧照片——上面是年轻时的他，和另一个绿发女人站在一起。

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，婴儿有一头柔软的绿发。

“安……”博士抚摸着照片，眼神复杂，“你的儿子长大了。但他走的，终究不是你想让他走的路。”

他把照片放回抽屉，锁好。

窗外，夜色深沉。

基地像头沉睡的巨兽，每个人都在梦中扮演各自的角色。

而真相，正像冰山一样缓缓浮出水面。

只是没人知道，当冰山完全露出时，会撞沉多少艘船。

金躺在床上，没有睡。

他在脑内复盘今天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细节。

赞德的试探，博士的异常，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……

突然，他听见极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。

不是赞德——那家伙走路很轻，但有种独特的节奏。这个脚步声更谨慎，更……专业。

间谍？杀手？

金悄无声息地起身，摸到门边。

透过门缝，他看见一个黑影快速闪过走廊尽头，消失在楼梯间。

速度很快，但金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细节：那人穿着基地制服，肩章上有科研部的标志。

科研部……博士的人。

金退回房间，沉思。

博士开始行动了。是监视？还是别的什么？

他走到窗边，看向科研大楼。三楼有个窗户还亮着灯，那是博士的私人实验室。

“老狐狸……”金轻声说。

他决定按兵不动。

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。博士留着有用，赞德的立场也需要进一步确认。

而且，他隐隐有种感觉——这场游戏里，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暗中观察。

是谁？

金不知道。

但他知道，自己必须更小心。

因为一步踏错，满盘皆输。

而他的命，还不能轻易输掉。

还有太多事要做，太多人要见。

太多……真相要揭开。

窗外，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。

清冷的月光洒进房间，照在金脸上。

那双蓝眸在月光下，冷得像极地寒冰。

却又深得像海，藏着无数秘密和誓言。

夜深了。

但有些人的战斗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