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二早自习前的走廊，空气里浮着一股廉价煎饼果子和雨后泥腥味的混合气息。
陆星正坐在座位上，指尖夹着那张皱巴巴的透析缴费单，对着上面“欠费余额”那一栏的数字发愁。
由于昨天去天台试音耽误了接单，他这周的“生活费进度条”卡在了92%，急得他想把手里那支断了水的圆珠笔当成电瓶车把手拧两圈。
“嗡——”
书桌斗里的手机像犯了羊癫疯一样疯狂震动，震得陆星大腿发麻。
他瞥了眼屏幕，年级大群的未读消息瞬间跳到了“99+”。
陆星划开屏幕，一眼就看到了周慕白发在群里的那张照片。
照片拍得极具“艺术感”：深夜，昏暗的天台，两个模糊重叠的剪影，陆星微微后仰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“亲昵”地抵在他身前。
【周慕白：@所有人，某些同学，拿着助学金不好好待在宿舍，深夜在天台私会校外人员，甚至还有这种……不雅举动。
建议学校彻查，贫困生就该有贫困生的样子，别把社会的歪风邪气带进校园。】
陆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三秒，心说周慕白这构图水平不去当私生饭真是屈才了。
那明明是他在躲保安，邵严顺手捂他嘴的瞬间，怎么拍出来像是在壁咚强吻？
李想“星哥……”
同桌李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，指了指手机，眼神里满是同情
李想“周慕白这波是打算把你钉在耻辱柱上啊，连带着你那份还没批下来的助学金申请，估计悬了。”
陆星还没来得及吐槽，班级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。
“砰”的一声，教室里原本窃窃私语的动静像被掐住了脖子，瞬间消失。
邵严顶着一头还没干透的汗，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，手里抓着一大叠打印纸，裹着一身操场的草木灰味儿，径直杀到了周慕白桌前。
邵严“你要的‘样子’，在这儿。”
邵严手一扬，那叠打印纸像雪片一样狠狠拍在周慕白脸上，最后哗啦啦散了一地。
陆星愣住了，他眼尖，看到落在脚边的一张纸上，印着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。
邵严“代取快递，137次；帮实验室搬器材，42次；替食堂分装餐盒，2000份。”
邵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慕白，眼里那股热血少年气此时全变成了刀子般的锋利
邵严“陆星这三个月所有的‘校外活动时间’，精确到分钟，每一项都有老师或后勤阿姨的签收。周慕白，你发的那张照片是周三晚上21:14，那天我在操场加练，李想在旁边帮我掐表，天台那是有人在非法录音，我顺手帮忙抓贼。你要不要再查查我的门禁记录？”
周慕白被那叠纸拍得眼镜都歪了，脸色阵青阵白，嘴硬道：
周慕白“谁知道这些是不是编的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物理老师老张端着保温杯走进教室，刚好听见这半句。
他把杯子往讲台上一顿，表情严肃地从那一堆纸里抽出一张。
张老师“编？这张是我签字的。”
老张敲着屏幕上的一个复杂力学模型
张老师“陆星为了送餐不超时，用外卖配送的路径优化算法，解出了我留给竞赛班的那道‘非线性规划’。这种逻辑思维，你说他在鬼混？”
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。
就在这时，周慕白桌上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。
屏幕显示：【爸】。
周慕白颤抖着接通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对面咆哮的声音大得连后排的陆星都听得清清楚楚：
路人甲“畜生！你是不是改了贫困生名单？教育局的人把举报信和证据都寄到老子单位了！你给老子滚回来！”
周慕白手一松，手机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屏幕摔出了密集的裂纹。
他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，在全班鄙夷的目光中，惨白着脸摔门而出。
陆星看着他的背影，又看向邵严，心跳莫名快了几分。
举报信？
邵严这动作也太快了，简直是带了“反向外挂”。
午休时，陆星躲进器材室的跳高垫后面打算补个觉。
连日的兼职让他体力透支，这一觉睡得沉，梦里全是豆奶的香味。
醒来时，他发现身上盖着件带汗药味的校服。
陆星坐起身，一张便利店的小票从兜里滑了出来。
背面是龙飞凤舞的黑水笔字迹：
【无糖豆奶×3、创可贴×10、葡萄糖口服液×2。
备注：跑腿费预付，别饿死在我破纪录前。
你那破电瓶车要是蹬不动了，校门口找陈伯。】
陆星捏着小票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。
放学时，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，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。
陆星推着那辆刹车片磨没了、链条也断了的二手电瓶车，在雨里像个落汤鸡。
刚挪到校门口，一把黑伞就遮在了他头顶。
邵严举着伞，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把没拆封的长柄伞。
邵严“拿着。”
邵严把干爽的那把伞塞进他怀里，又指了指旁边修车铺里正抽烟的陈伯
邵严“陈伯说你这车架子能焊，但他不收钱。”
陆星延“不收钱？”
陆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
陆星延“他搞慈善？”
邵严“他说他孙子想学川渝方言配游戏里的那个‘刺客’，让你拿配音换。”
邵严盯着雨幕，耳尖有点红
邵严“我带你过去。”
伞檐下的雨水连成一线，地上的积水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。
陆星走在邵严身边，那种被全世界针对的紧绷感，在那一刻突然消散了。
他刚想开口问邵严那天“呼吸实录”的事，就看到体育组的李老师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冲出来，对着操场那边大喊：
李老师“那个谁！看到4×100米接力的三棒张亮没？那小子中午吃坏肚子，现在人在医务室拉得腿都软了！下周就校运会了，这节骨眼上掉链子！”
陆星心里咯噔一下，下意识看向邵严，却发现对方也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这副虽然清瘦、但因为长期骑车而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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