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师急得原地转圈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土拨鼠。
陆星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，还没来得及把“我不行”三个字咽下去，旁边李想已经“啪”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，眼神亮得像盯上了绝版显卡。
李想“李老师，找替补不用去别处，看这儿！”
李想调出一张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，指尖在屏幕上飞出了残影
李想“这是陆星近三个月的‘外卖配送波动曲线’。上周三晚高峰，他为了躲城管外加保住那份快迟到的麻辣烫，在城北巷子里跑出了4分10秒的冲刺配速。按这个爆发力算，他在弯道起步能比咱们那个拉肚子的替补快0.8秒！”
陆星嘴角抽搐，心说李想你这Excel是真不记人事，连他翻墙抄近道翻了几次都要数字化吗？
李老师盯着陆星那截露在校裤外、线条绷得像钢丝一样的脚踝，眼神从迟疑变成饿狼扑食：
李老师“陆星，你……”
陆星延“老师，我那外卖还没……”
刺啦一声。
邵严没废话，直接反手把自己胸前的号码布扯了下来。
他走得很近，由于刚练完短跑，周身散发着一种热腾腾的草木灰和汗水味，那种热度几乎要从陆星的胳膊直接烫进心里。
邵严“别怂。”
邵严垂着眼，温热的长指在陆星手臂上穿梭，动作利索地把布条绑紧。
他指尖偶尔擦过陆星微凉的皮肤，激起一阵细密的栗。
邵严微微侧头，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：
邵严“我信你。跑偏了，我也在终点把你拽回来。”
陆星推拒的手停在半空，邵严校服上的云南白药味儿铺天盖地。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得，这要是再拒绝，那就不叫财迷，叫怂包了。
站在起跑线上时，风里已经带了点暴雨将至的湿咸。
陆星盯着前面那个逐渐逼近的身影，脑子里全是那天雨夜摔在泥坑里的触感。
膝盖那个旧伤口隐隐作痛，像是有细碎的小锯子在拉扯。
“接！”
那是二棒传来的怒吼。
陆星伸手，指尖触碰到冰冷接力棒的瞬间，膝盖猛地一软。
由于长期骑车送货，他习惯了发力瞬间的爆发，可这猛然的蹬地却让旧伤处传来一阵撕裂感。
他踉跄了一下，身形在跑道上歪出了一个狼狈的弧度。
“噗——”
看台上，周慕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，正抱着胳膊冷眼旁观。
那声音在嘈杂的助威声中尖锐得刺耳：“叫花子也配碰校旗？送外卖送傻了吧，回家捡垃圾去吧！”
陆星的呼吸一滞，胸腔里的肺像是要炸开。
视野因为剧痛微微发黑，那种被全世界俯视的窒息感再次袭来。
去他妈的。
陆星眼神一狠，压在嗓子眼里练习了三年的那个“刺客”音色，带着一股浓郁的川渝方言火药味，猛地爆了出来：
陆星延“老子送命都送准时，今天更要稳如老狗！给老子起开！”
这声怒吼通过他刻意压低的共鸣腔，竟盖过了看台的喧嚣。
全场静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哄笑与助威。
路人甲“稳如老狗！陆星冲啊！”
他不再去管那条渗血的腿，每一脚都像是踩在贫困生活的脊梁骨上。
最后十米，视野已经模糊得只剩下一道橙色的光影。
那是邵严。
陆星几乎是闭着眼撞线的，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像断了线的风筝，整个人直勾勾地朝塑胶跑道栽了过去。
预想中的剧痛没来。
一双铁钳般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他。
邵严甚至没来得及减速，直接单膝跪在粗糙的跑道上，任由自己的膝盖在大力摩擦下划出道道白痕。
邵严“陆星！”
邵严的声音在发颤，他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，死死按在陆星那道渗血的膝盖伤口上。
外套上还带着少年滚烫的体温，隔着布料，陆星能感觉到邵严掌心剧烈的起伏。
邵严“保温箱没洒……你命也不能洒。”
邵严凑在他颈侧，呼吸烫得吓人，眼底是陆星从未见过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
邵严“听见没？你不能洒。”
邵严凑在他颈侧，呼吸烫得吓人，眼底是陆星从未见过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
医务室里，酒精味冲得人脑门疼。
林晚校医剪开那条沾满血污的校裤，在看到陆星小腿上那层长期骑行磨出的、如同职业运动员般的肌肉分布时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。
林晚“这不是天赋。”
她一边换药，一边轻声叹气。
林晚“这是拿命熬出来的本能。邵严，你这同桌，以前是靠什么活下来的？”
邵严坐在旁边的病床上，沉默地递上一袋冰镇豆奶。
他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着，那是他刚写好的一条未发送短息。
陆星半眯着眼，视野余光隐约扫到“保送”、“高考”、“陪他”几个模糊的字眼，随即又因为药物的安眠效果沉沉睡去。
半夜，陆星被一阵极其轻微的“咔哒”声惊醒。
他挣扎着爬到出租屋那扇漏风的窗前。
窗外，暴雨后的街道还泛着冷光。
邵严浑身湿透，正猫着腰蹲在那辆破旧的二手电瓶车前。
原本断掉的链条被严丝合缝地焊好了，最让他意外的是，那个碎掉的车灯被换成了一个崭新的LED大灯。
邵严举着手机，借着屏幕的光，在灯罩上小心翼翼地贴了一张亮黄色的便签纸。
察觉到窗后的目光，邵严抬起头，冲着陆星晃了晃手里刚修好的车灯，露出一排小白牙，口型在夜色里格外清晰：
邵严“明天复职？我陪你跑第一单。”
陆星看着那盏在黑夜里格外扎眼的白光，心里那个名为“孤独”的旧锁，像是被这光照出了一丝裂纹。
凌晨五点，清晨的第一缕雾气还没散去，校门口修车铺的炉火已经燃了起来。
陆星推着那辆焕然一新的电瓶车，试着拧了一把车把，电机发出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有力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