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伯把那口浓烟喷在陆星脸上，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断裂的车架处弹了一下，发出沉闷的金属嘶鸣。
这老头儿从旁边油腻腻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把生了锈的活扳手，哐当一声扔在陆星脚边，眼神斜着瞄过来。
陈伯“电池还能拆下来使使。你自己动手，省十块钱工费。那边有手套，别把那张写单词的纸弄脏了。”
陆星一愣，下意识看了看被自己塞进兜里露出一角的台词稿。
这大爷眼神够毒的。
他没犹豫，蹲下身子熟练地套上手套。
十块钱够买两份食堂的白菜肉丝了，不能浪费。
扳手压在螺母上，由于常年风吹雨淋，螺丝锈得死沉。
陆星深吸一口气，双臂发力，脑子里莫名闪过以前配音时老师讲的“气沉丹田”。
他腰腹猛地一顶，那股劲儿顺着脊椎直接灌进虎口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锈死的螺丝在巨大的咬合力下不情愿地松了口。
陆星觉得身体轻盈得有些诡异，以前拆这种零件总得出一身大汗，现在竟然觉得像是在拧一瓶没开封的可乐。
报刊亭后的阴影里，一个穿着黑色卫衣、戴着连衣帽的高大身影正专注地盯着这边。
邵严拿着本翻烂了的《田径知识》，视线却完全没在纸面上。
他手机屏幕亮着，手指飞快地在备忘录里跳动，由于动作太急，手心里出了层薄汗。
[陆星修车时间：早自习前约40分钟。]
[观察笔记：这小子臂力惊人，拧螺丝的动作有核心发力痕迹，不像单纯的外卖骑手。
]
[今日口味记录：路过报刊亭没买水，估计是穷。]
[补充：他配音那个视频，周三晚上九点才更新，记住了。]
邵严刚写完，突然发现陆星转了下头，他做贼心虚地把杂志往上一举，正好盖住脸，却没发现书拿倒了。
陈伯“小子，你这起跑姿势不对。”
陈伯突然开口，烟袋锅子指了指陆星刚才发力时的后跟，“重心太靠后了，全压在膝盖上。你是送外卖还是送命？”
陆星手里拎着沉重的电池组，疑惑地抬头。
陆星延“大爷，我就拧个螺丝，还有起跑姿势？”
陈伯“你每天早上六点绕着我这摊位跑三圈热身，跑了三年了。三年前我就想说，你这爆发力是送外卖练出来的邪路子，纯靠一身蛮力，可惜没用对地方”
陈伯眯起眼，语气里带着点职业习惯的刻薄。
陈伯“浪费了这一身好苗子。”
陆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这修车老头儿竟然连他跑了几圈都记得？
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是个透明人，没想到连脚印都有人帮他数着。
那种“被看见”的踏实感，比所谓的系统提示音更让他心跳加速。
当晚，陆星蜷缩在不到十平米的租房里。
廉价的LED灯泡滋滋作响，他脱掉校裤，看着膝盖处的伤口。
原本深可见骨的擦伤竟然已经全部收口，暗红色的血痂平整得像是长了几个星期，而不是几个小时。
他试着集中注意力去看课本上的英语长难句。
以前那些像蚯蚓一样爬动的字母，此刻却像是一个个乖巧排队的士兵，不仅结构清晰，连带着语法老师在课堂上打哈欠的语调都能在脑海里精准还原。
他翻开那个封皮磨损的日记本，在最后一页“今日成就”栏里落笔，字迹清峻：
[今日成就：徒步送完3单（车辆报废），抄近路省下22分钟，全员好评。
膝盖恢复良好，省下医药费80元。
]
他合上本子，自嘲地笑了笑。
什么成就系统，分明就是这几年被生活逼出来的“应激反应”终于结了果。
哪有什么奇迹，不过是咬牙坚持后的复利兑现。
凌晨五点，城市还在沉睡。
陆星准时出现在校门口，打算趁没课去看看能不能淘辆二手代步车。
路灯昏黄，清冷的空气里钻进一股熟悉的柠檬味，还有刚出笼的鲜肉包子香气。
修车摊还没开张，邵严正蹲在陈伯的马扎旁，一边啃着包子，一边神情紧绷地盯着手里的一个小本子。
陆星走近一瞧，邵严那动作快得跟闪电侠似的，唰地一下把本子藏进怀里，由于太用力，包子里的油差点蹭到那件死贵的卫衣上。
陆星延“哟，校草也起这么早？不会……专门在这儿等我吧？”
陆星笑嘻嘻地递过去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那是他刚才在超市用积分兑换的。
邵严耳尖瞬间红得滴血，他一把抢过水瓶，仰头灌了一大口，被呛得咳嗽连连。
邵严“少自恋！老子是来找陈伯调脚蹬器的！练反应速度你懂吗？”
邵严瞪着眼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狼犬。
邵严“倒是你，车都没了，在这儿晃悠什么？”
陆星耸耸肩，刚想回话，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他掏出来一看，原本轻松的笑意渐渐凝固在嘴角。
外卖APP的界面上一片灰白，一条鲜红的通知赫然在目：
[检测到您近期异常订单及车辆违规，您的账号已触发风险控制，平台功能将暂停使用3天。
]
陆星看着那条通知，感觉刚攒下的那点“成就感”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。
没有了送单收入，这三天的生活费，还有妈下周的检查费，全成了没着落的空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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