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婶子上门的时候,林秀枝正蹲在院子里搓野菜,翠绿的荠菜沾着水珠,在她手里根根分明。
听见院门外传来那熟悉的大嗓门,林秀枝手里的动作没停,心里却冷笑一声——说曹操,曹操到。
“秀枝娘在家不?”陈婶子踩着碎步进了院,脸上堆着虚伪的笑,手里还拎着半斤水果糖,“我这可是特地来给秀枝说亲的,邻村那赵家小子,模样周正,家里条件也不差……”
王氏从屋里迎出来,脸上带着为难:“他陈婶,这事还是算了吧,秀枝刚醒,身子还虚。”
“虚啥?”陈婶子摆摆手,径直走到林秀枝身边,伸手就要去拉她,“秀枝啊,你是不知道,那赵家小子对你可是上心得很,上次赶集看见你,回来就托我……”
林秀枝猛地站起身,往后退了一步,避开了她的手。她抬眼看向陈婶子,眼神清亮,半点没有往日的怯懦。
“陈婶,多谢你费心,但这门亲事,我不嫁。”
这话一出,院子里瞬间安静了。
陈婶子的笑容僵在脸上,像是没听清似的:“秀枝,你说啥?你这孩子,是不是烧糊涂了?那赵家小子哪点不好?”
“好?”林秀枝扯了扯嘴角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他好赌成性,前年把他爹的棺材本都输光了,去年还因为偷鸡摸狗被村里逮住过,这样的人,你觉得好?”
这些都是上辈子她后来才知道的事,赵家小子娶她,不过是看上了她家那点微薄的积蓄。
陈婶子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了,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她没想到,一向闷不吭声的林秀枝,居然会把这些事抖出来。
王氏也愣住了,她只知道赵家小子名声不太好,却不知道还有这些烂事。
“我家秀枝说得对,这门亲事,绝无可能!”王氏瞬间挺直了腰板,语气坚定,“陈婶,请回吧,以后别再提这事了。”
陈婶子碰了一鼻子灰,悻悻地拎着那半斤水果糖走了,临走前还不忘瞪了林秀枝一眼。
看着她的背影,林秀枝松了口气。第一步,总算迈出去了。
“秀枝,你咋知道那些事的?”王氏忍不住问。
“我听村里老人说的。”林秀枝随口编了个理由,没敢提重生的事,“娘,以后这种人,别再搭理了。”
王氏点点头,眼眶泛红:“是娘以前糊涂,差点害了你。”
“不怪娘。”林秀枝扶住她的胳膊,笑着说,“以后我来赚钱养家,让你和爹过上好日子。”
当天下午,林秀枝就揣着家里唯一的一把镰刀,背上竹篓,往后山去了。
1982年的后山,还没被过度开发,漫山遍野都是宝贝。酸枣树长得歪歪扭扭,红彤彤的果子挂满枝头;松树下,肥嫩的蘑菇撑开了小伞;灌木丛里,荠菜、马齿苋扎堆生长。
这些东西,在村里人眼里不值钱,顶多挖点回家当菜吃。可林秀枝知道,县城的供销社高价收山货,晒干的酸枣能入药,蘑菇和野菜也能卖给饭店,这可是实打实的商机。
她手脚麻利地采摘,镰刀划过草丛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夕阳西下的时候,她的竹篓已经满满当当,酸枣沉甸甸地压着篓底,蘑菇和野菜铺在上面,绿油油的惹人眼。
回到家的时候,林父刚从地里回来,看见她篓子里的东西,皱着眉说:“你这孩子,跑后山干啥去了?多危险。”
“爹,我去采山货,能卖钱呢!”林秀枝献宝似的把竹篓拎到他面前。
林父将信将疑。
当晚,林秀枝就把采回来的山货分类整理。蘑菇和野菜焯水后摊在簸箕里晾晒,酸枣则一颗颗挑拣干净。忙到深夜,看着院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山货,她的眼里满是希望。
第二天一早,林秀枝揣着干粮,背着晒干的山货,徒步往县城赶。
十几里的山路,走得她脚底生疼,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钱,她就浑身是劲。
县城比村里热闹多了,自行车叮铃桠啷地穿梭在街道上,供销社的柜台前挤满了人,布票、粮票在人们手里传来传去。
林秀枝深吸一口气,迈进了供销社的大门。
“同志,收山货吗?”她走到柜台前,声音清脆。
售货员抬眼打量了她一下,看见她背上的竹篓,点点头:“拿来看看。”
林秀枝把晒干的蘑菇、野菜和酸枣一一摆出来。她的货挑得干净,晒得也干透,售货员一眼就看中了。
“蘑菇一斤八毛,野菜一斤三毛,酸枣一斤五毛,你这些,一共算你……三块二毛五。”
听见这个数字,林秀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三块二毛五!
在上辈子,这钱不算什么,可在1982年,这抵得上林父在地里干半个月的活!
她攥紧手里的零钱,指尖都在微微发抖。
这,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桶金。
走出供销社的时候,阳光正好,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。林秀枝抬头看向远处的街道,眼里闪烁着光芒。
这只是开始。她的八十年代致富路,才刚刚启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