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毛抬手用指腹蹭掉表格上晕开的墨迹，指尖沾了点乌黑的墨渍，他却浑然不觉。填完最后一栏联系方式，他起身将表格递给那位大二学长，全程没再往珠珠和小雪的方向看一眼，仿佛那两人只是熙攘人群里的普通过客。

“军训服领了吗？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，记得早点去操场集合。”学长笑着提醒。

毛毛“嗯”了一声，接过学长递来的教材和印着C大校徽的迷彩服，转身就往门口走。刚走到报到处门口，就和迎面走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。

是珠珠和小雪。

小雪手里也攥着填好的表格，看到毛毛，眼睛一亮，刚想开口打招呼，就被毛毛率先错开的脚步打断。他垂着眼帘，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，擦肩而过的瞬间，风卷起珠珠发梢的清香，飘进他的鼻腔，让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，随即又加快速度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小雪看着他的背影，一脸茫然：“他……怎么不理人啊？”

珠珠捏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，唇边扯出一抹浅淡的笑，摇了摇头：“可能是着急去领东西吧。我们快把表格交了，别迟到了。”

她的语气很轻，轻得像一片羽毛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刚才擦肩而过时，看到毛毛耳根那抹不易察觉的红，她的心跳有多乱。

两人交完表格领了物资，刚走出教学楼，就看到不远处的香樟树下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。男人身形挺拔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，正朝着她们的方向招手。

“珠珠。”男人的声音温润醇厚。

珠珠看到他，瞳孔微微一缩，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：“陈叔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
小雪好奇地打量着男人，小声问珠珠：“这是你家的亲戚吗？”

珠珠还没来得及回答，陈叔就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，目光越过珠珠，落在教学楼的方向，眼底闪过一丝深意，随即又转向珠珠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：“老爷让我来接你回家，顺便跟你说一声，晚上家里有客人，你记得好好准备一下。”

珠珠的脸色白了白，指尖微微发颤：“是……是毛家的人吗？”

陈叔没点头，也没摇头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回去就知道了。走吧，车在外面等着呢。”

珠珠咬了咬下唇，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，那里早已没了毛毛的身影。她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，沉甸甸的。

小雪看着她凝重的神色，关切地问：“珠珠，你没事吧？”

“我没事。”珠珠勉强笑了笑，对着小雪挥了挥手，“我先回家了，明天军训见。”

说完，她就跟着陈叔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。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。

而另一边，毛毛刚走出校门，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。他的脚步猛地顿住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。

车窗缓缓降下，露出毛妈略带疲惫的脸：“上车，家里有话跟你说。”

毛毛站在原地没动，指尖的墨渍被他攥得变了形：“我不回去。”

“由不得你。”毛妈的语气沉了下来，“晚上珠家的人要来，你必须回去。”

毛毛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冷冽的笑：“五年前我能逃一次，现在就能逃第二次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脊背挺得笔直，像一株宁折不弯的青松。

轿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追了上去，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毛妈的声音从车里传来，带着一丝无奈，又带着一丝决绝：“毛毛，别犟了。有些事，躲是躲不掉的。”

毛毛看着挡在面前的两个男人，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。他知道，这场被他逃避了五年的博弈，终究还是要来了。

而藏在不远处树影里的那个男人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。

棋局，已经正式落子。

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