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
毛毛的脚步没停，脊背挺得笔直，像一杆被风霜淬过的枪。白T恤的衣角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，露出后腰一道浅淡的疤痕——那是五年前边境救援任务留下的印记，也是他逃离那场婚约后，刻在身上的第一个勋章。

他没有回头，也不敢回头。

他怕自己一转身，就会对上珠珠那双温软的眸子，怕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的过往，会像冲破堤坝的洪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

身后，小雪看着珠珠微垂的眼帘，犹豫了半天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珠珠，你……你认识毛毛啊？”

珠珠轻轻摇了摇头，指尖却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。书包侧兜里，放着一枚和毛毛袖口同款的暗纹徽章——那是五年前，两家大人定下婚约时，一并送来的信物。她曾对着那枚徽章发呆无数次，想象过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的模样，却从没想过，会在这样的场合，以这样尴尬的身份遇见。

“不认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“只是听家里人提起过这个名字。”

小雪哦了一声，没再追问，只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她看着毛毛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的背影，又看看身边神色落寞的珠珠，忽然觉得，这两个人之间，好像藏着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。

“走吧，再晚就要迟到了。”珠珠率先迈开脚步，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婉，只是垂着的眼帘，再也没抬起来过。

临床医学系的新生报到处挤了不少人，毛毛刚走到门口，就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拦住了。

“同学，新生报道是吧？先填个表，然后去那边领教材和军训服。”男生递过来一张表格，笑容热情，“我是大二的学长，也是系里的志愿者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。”

毛毛接过表格，点了点头，没说话。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笔尖落在姓名那一栏时，顿了顿，才一笔一划地写下“毛毛”两个字。

阳光透过玻璃窗，落在表格上，映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。他写字的速度很慢，却很稳，像在完成一项精密的救援任务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。

珠珠和小雪并肩站在不远处，小雪正踮着脚看墙上的分班名单，珠珠的目光，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靠窗的那个身影上。
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空气仿佛凝滞了。

毛毛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，墨水滴在表格上，晕开一小团黑色的墨迹。他迅速移开视线，低头假装整理表格，耳根却悄悄泛红。

珠珠的心跳也漏了一拍，她连忙转过头，看向小雪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：“小雪，我好像看到我们的分班了，在一班。”

小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！太好了，我们一个班！”

两人的声音不大，却还是飘进了毛毛的耳朵里。他低头看着那团晕开的墨迹，眉头轻轻蹙了起来。

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躲了五年的人，竟然会和他分在同一个系，同一个班。

这突如其来的重逢，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，将他平静的生活，搅得翻天覆地。
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在教学楼外的林荫道上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树影里，看着他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
一场围绕着他们的棋局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