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奇函扫过周围宾客投来的探究眼神,那些目光里藏着好奇、忌惮,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。他眉峰微蹙,心底掠过一丝不耐,却没再纠缠着包下整座酒楼的话头,只冷笑一声,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“啪”地拍在柜台上。
袋口的绳结松开些许,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子,晃得人眼晕。他双手撑着柜台边缘,身体微微前倾,玄色锦袍上的金线在光线下流转变幻,一双桃花眼半眯着,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,直直锁住低头数钱的陈奕恒:“那行,上面的,今天这楼,我都包了。”
陈奕恒指尖捻着一枚铜钱的动作顿了顿,终于抬眼看向他。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从前的炙热与痴缠,只有一片沉寂的冷,像结了冰的湖面,连一丝涟漪都懒得泛起。他淡淡扫过那袋银子,又低下头去,指尖重新捻动起铜钱,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窗棂:“醉仙楼有规矩,每个客人,只能定一间雅间。”
语气平铺直叙,没有讨好,没有畏惧,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欠奉,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。
左奇函的眉峰拧得更紧,心里暗道一声哎,你这人。换作旁人,莫说他要包下整座酒楼,便是只露个太子的名头,都得捧着哄着,偏偏眼前这个陈奕恒,从前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,追着他喊心悦于他,被砍被刺都死缠烂打,如今开了个酒楼,倒是架子比天还高。
他盯着陈奕恒垂落的眼睫,那睫羽纤长,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竟莫名让他心里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。片刻后,他嗤笑一声,语气松快下来:“行,那就上面那间雅间吧,我看挺好。”
话音落,他的目光依旧黏在陈奕恒身上,没打算挪开。
陈奕恒却像是没察觉,只将那袋银子往他面前推了推,指尖点了点袋口:“给多了。”
“不用找。”左奇函挥挥手,姿态潇洒得很,桃花眼里漾开几分促狭的笑意,“怎么?醉仙楼楼主是要我自己摸上去,还是觉得太子爷给的钱,不够让你挪步?”
陈奕恒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,抬眼看向他,嘴角极淡地勾了勾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他伸手将那袋银子收进柜台的抽屉里,动作利落干脆,然后起身拍了拍素色锦袍上沾染的细碎银屑,语气平和:“哪有收钱不办事的道理。太子爷,请吧。”
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,青布鞋踩在木质楼梯上,发出轻微的吱呀声,脊背挺得笔直,一步一步,没有丝毫停留,也没有像从前那样,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。
左奇函盯着他的背影,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,跟了上去。
雅间在二楼最深处,推开窗便能看见楼下长街的车水马龙,喧嚣声隔着一层窗纸,隐约传来,倒添了几分闹中取静的雅致。陈奕恒推开门,侧身让他进去,待左奇函迈步踏入后,便转身准备下楼。
可他的手刚触到门框,手腕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攥住。
紧接着,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往后拽去,他来不及惊呼,后背就狠狠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响,震得他胸腔发疼。
左奇函欺身压了上来,玄色锦袍的衣料蹭过他的脖颈,带着淡淡的龙涎香,那是东宫独有的熏香,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与执念里。他的双手撑在陈奕恒脑袋两侧的墙壁上,将人完完全全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,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。
温热的呼吸拂过陈奕恒的耳畔,带着太子爷惯有的倨傲与玩味,左奇函垂眸看着他,声音压得极低,像情人间的低语,却淬着几分探究的冷意:“躲什么?从前你追在我身后,喊着心悦于我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