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浓,片场的灯一盏盏熄灭,只剩下导演棚还亮着昏黄的光。
江逾白换了便服,膝盖上的伤处贴着膏药,走起路来还有点发僵。他揣着一盒刚热好的宵夜,避开巡逻的工作人员,轻手轻脚地绕到导演棚后门。
门没锁,虚掩着一条缝,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间或夹杂着沈砚辞低哑的咳嗽。
江逾白的心轻轻揪了一下。
他记得沈砚辞的老毛病,一入秋就容易犯支气管炎,尤其是熬夜的时候,咳起来能没完没了。三年前,还是他逼着沈砚辞喝川贝炖雪梨,监督着他早睡。
他推开门,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沈砚辞正低头看着分镜脚本,眉头紧锁,听到动静猛地抬头,看到是他时,眼底闪过一丝错愕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“来看看沈导是不是又在虐待自己。”江逾白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,径直走到他身边,将盒子放在桌上,“刚热的虾仁馄饨,你尝尝。”
沈砚辞的目光落在保温盒上,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,只是将手里的笔放下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——那是一杯早就凉透了的咖啡。
“咖啡别喝了,伤胃。”江逾白伸手拿走他的杯子,动作自然得仿佛两人从未分开过,“我记得你以前胃就不好,总仗着年轻折腾。”
沈砚辞看着他的动作,眼底的情绪翻涌,最终却只是淡淡道:“多谢,不用了,我不饿。”
“不饿也要吃。”江逾白没理他,自顾自打开保温盒,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他拿出勺子递过去,“就当是……感谢沈导今天的关照。”
沈砚辞的目光落在他缠着膏药的膝盖上,沉默了几秒,终究还是接过了勺子。
热气氤氲中,江逾白看着他低头吃东西的样子,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。那时候,沈砚辞还没这么忙,两人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,也是这样,一个忙着改剧本,一个忙着煮宵夜,窗外的月光温柔,屋里的灯火可亲。
“剧组的进度是不是太紧了?”江逾白找了个话题,“看你这几天都没睡好,眼底的青黑都遮不住了。”
“献礼剧赶档期,正常。”沈砚辞的声音含糊不清,嘴里还嚼着馄饨,“你的伤……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?”
江逾白挑了挑眉,心里泛起一丝甜意:“怎么,沈导这是心疼我了?”
沈砚辞的动作一顿,耳根迅速泛红,他放下勺子,拿起纸巾擦了擦嘴,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:“只是怕你耽误拍摄进度。”
“放心,耽误不了。”江逾白笑了笑,目光落在他手边的分镜脚本上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,“这场戏的分镜,你改了三遍了?”
沈砚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点了点头:“总觉得哪里不够好,少年将军的家国情怀,要更有冲击力才对。”
“我有个想法。”江逾白忽然倾身靠近,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,他能闻到沈砚辞身上淡淡的药味,混着馄饨的香气,“可以加一场……”
他低声说着自己的构思,语气认真,眉眼发亮。沈砚辞侧耳听着,原本紧锁的眉头,一点点舒展开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江逾白说完了,抬头撞进沈砚辞的眼底。
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和冷淡,只剩下专注和温和,像一汪被月光照亮的湖水。
四目相对,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
沈砚辞的喉结动了动,率先移开目光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……有点道理,我再想想。”
江逾白看着他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他知道,沈砚辞的心防,正在一点点瓦解。
又坐了一会儿,江逾白看了看时间,起身道:“不打扰你了,早点休息。”
沈砚辞“嗯”了一声,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开口:“你的药……记得按时喷。”
江逾白脚步一顿,回头冲他弯了弯眼睛:“知道了,沈导。”
走出导演棚,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,江逾白却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。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,圆得恰到好处。
今晚的月色,和三年前一样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