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戏的拍摄持续到后半夜,片场布置成古战场的模样,篝火熊熊燃烧,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暖橙的光。
这场戏是《山河志》的名场面——少年将军与挚友决裂,一个为家国大义,一个为私人恩怨,站在对立面的两人,眼底满是挣扎与痛苦。
江逾白穿着染血的铠甲,手持长剑,剑尖直指沈砚辞指定的机位方向,那里本应是饰演挚友的演员,可沈砚辞临时决定,亲自上场搭戏。
“各部门准备,Action!”
沈砚辞站在江逾白对面,没有穿戏服,依旧是一身黑色风衣,却凭着眼神的切换,瞬间代入了角色的偏执与绝望。
“你我自幼一同长大,你竟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,背叛我?”沈砚辞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,目光直直地锁在江逾白身上。
那眼神太真了,真得让江逾白心头一震,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沈砚辞,而是三年前那个雨夜,被他“背叛”的自己。
他定了定神,抬手将长剑往前送了送,剑尖几乎要碰到沈砚辞的衣襟,语气却带着少年将军的隐忍与决绝:“天下苍生,从来都不是不相干的人。你若执迷不悟,我今日便只能忍痛,清理门户!”
风吹过篝火,火星四溅,映得两人的脸庞忽明忽暗。
沈砚辞的眼底闪过一丝破碎,他上前一步,无视了抵在身前的长剑,伸手攥住江逾白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:“清理门户?江逾白……你好狠的心!”
这声“江逾白”,喊的不是角色名,而是他的本名。
江逾白的瞳孔骤然收缩,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沈砚辞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有痛苦,有不甘,还有一丝深藏的眷恋,那是属于沈砚辞的情绪,而非戏里的角色。
片场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火焰的噼啪声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这超出剧本的互动,却没人敢喊停——这极致的张力,比剧本里写的还要动人。
江逾白看着他眼底的红丝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下意识地反攥住沈砚辞的手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沈砚辞,你……”
“Cut!”
沈砚辞猛地回过神,像是触电般松开手,后退半步,避开了他的目光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,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沙哑:“情绪到位了,这条过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往导演棚走,背影仓促得像是在逃离。
江逾白站在原地,手腕上还残留着沈砚辞的温度和指痕,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眼底满是复杂。
刚才那一刻,沈砚辞眼底的痛苦,绝不是演出来的。
是因为戏,还是因为他?
拍摄暂停,工作人员纷纷休息,江逾白却没动,径直走向导演棚。
沈砚辞正坐在椅子上,指尖夹着一支烟,却没点燃,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。看到江逾白进来,他的动作顿了顿,没说话。
“沈导,”江逾白走到他面前,目光直直地看着他,“刚才那声‘江逾白’,是喊我,还是喊角色?”
沈砚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避开他的目光:“入戏太深,口误。”
“口误?”江逾白笑了笑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信,“沈导的专业度,会犯这种低级错误?”
他往前一步,逼近沈砚辞,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“你刚才眼底的痛苦,也是入戏太深?”
沈砚辞的身体绷得笔直,指尖的烟被攥得变了形。他猛地抬头,目光锐利如刀:“江逾白,你到底想怎样?”
“我想怎样?”江逾白的声音低了下来,带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,“我只想知道,三年前你到底为什么要推开我?你说的‘等我’,到底还要我等多久?”
沈砚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心头猛地一疼,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他伸手,想去触碰江逾白的脸颊,却在快要碰到时,又猛地收回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,说不出一个字。
三年前的苦衷,牵扯太多,他不能说,也不敢说。他怕说了,会给江逾白带来更大的麻烦,更怕江逾白知道真相后,会恨他。
江逾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,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。他自嘲地笑了笑:“还是不能说,是吗?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
“江逾白!”沈砚辞忽然开口喊住他。
江逾白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。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。”沈砚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带着一丝哀求,“相信我。”
江逾白的后背僵了一下,过了许久,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推门走出了导演棚。
看着他消失的背影,沈砚辞无力地靠在椅背上,点燃了手里的烟。烟雾缭绕中,他的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。
他也想立刻告诉江逾白真相,也想回到三年前那个没有猜忌、没有隔阂的日子。
可他不能。
再等等,再给他一点时间,等他彻底扫清所有障碍,一定给江逾白一个交代。
篝火依旧在燃烧,映得导演棚里的身影,孤寂又落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