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雷霆之后

工坊内灯火通明，彻夜未熄。

第一批炸药与毒气弹的成功，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。工匠们轮班赶工，一车车原料运入，一车车成品运出。梨樾设计的流水作业法极大提升了效率，喜君精细的物料管理确保没有浪费，樱桃则负责安全监督——任何一个火星都可能让整个工坊化为乌有。

天将破晓时，梨樾站在工坊外的空地上，看着又一批炸药被小心装上马车，运往城墙。她的眼中布满血丝，却毫无倦意。

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
李禀鲭走在最前，银甲在晨曦中泛着冷光，昨夜的血迹已被擦拭，但铠甲上的划痕记录着战斗的激烈。高达和王幼伯分列左右，二人同样一夜未眠，却神色肃然。苏无名和卢凌风跟在后面，前者目光复杂地望着妹妹。

“守住了。”李禀鲭停在梨樾面前，声音低沉，“蛮族退兵二十里，正在重整。”

梨樾转过身，面对这五位昨夜在城头浴血的将领：“不够。”

她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：“既然打，那就打得他们魂飞魄散。只有彻底破了胆，让蛮族想起大唐只有胆寒，他们才不会卷土重来。”

樱桃从工坊里走出，手中还拿着记录产量的竹简：“梨姐姐说得对。斩草不除根，春风吹又生。必须打得他们彻彻底底不敢再肖想大唐一寸土地！”

喜君和费十三也跟了出来。喜君轻声道：“我知道这些武器有伤天和……但若放蛮族进来，对大唐百姓将是一场浩劫。两害相权，我选择保护我们的子民。”

费十三拍了拍手上的药粉：“医者仁心，悬壶济世。但家国面前，没有医者，只有战士。”

李禀鲭的目光逐一扫过这四个年轻人——不，他们昨夜展现的智慧与勇气，已不能用年龄衡量。

“你们立下了不世之功。”李禀鲭缓缓道，“此战若胜，你们当居首功。”

苏无名和卢凌风看着梨樾，眼中满是骄傲与震惊。尤其是苏无名，他记忆中的妹妹温婉怯懦，而眼前这个指挥若定、创造出惊世武器的女子，让他既陌生又欣慰。

然而梨樾却摇头，与喜君、樱桃、费十三对视一眼，四人眼中有着同样的坚定。

“功劳与我们无关，”梨樾代表众人开口，“我们不在乎。也请诸位不要在奏折中提起我们。”

王幼伯忍不住道：“为何？此等功绩——”

“因为不该存在。”梨樾打断他，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，“火药可以用于守城，但不能大规模流传。一旦朝中知晓，各方势力必会争相研制，到那时，战火将更加惨烈。”

高达沉吟道：“梨姑娘的意思是……保密？”

“对。”梨樾点头，“昨夜参战的士兵，可以告诉他们这是‘神雷’，是上天庇佑大唐。工匠们只知自己在制作‘守城利器’，不知具体配方。而核心的配比与制作方法——”

她看向费十三，后者接口道：“只有我们五人知道。我与梨姑娘已商议过，此战结束后，所有配方记录将焚毁。”

苏无名深深看着妹妹。这张脸是他熟悉的，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，那种超越年龄的深谋远虑，让他几乎不认识她了。

梨樾感受到兄长的目光，轻声道：“等回到长安，我慢慢和兄长解释。”

苏无名点头。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，蛮族主力仍在，大战在即。

李禀鲭沉默片刻，终于道：“本王答应你们。此战一切新式武器，皆记为军中机密，不入奏报。”

“多谢王爷。”梨樾行礼。

“但你们必须继续协助守城。”李禀鲭补充，“蛮族经此一败，必会改变战术。下一次进攻，只会更加猛烈。”

“我们明白。”梨樾道，“事实上，我们已有新想法。”

她示意众人进入工坊旁的一间小屋。桌上铺着一张边关地形图，上面用炭笔画满了标记。

“蛮族昨夜吃了火药的亏，今日再攻，必会分散阵型，避免密集伤亡。”梨樾指向地图上几处关键位置，“所以我们需要改变战术——不是等他们到城下，而是主动出击。”

“主动出击？”卢凌风皱眉，“我军兵力劣势，出城野战恐不利。”

“不是大规模野战。”梨樾手指划过地图上一条山谷，“黑虎城这里是蛮族大军休整。我们在此埋设大量炸药”

“炸城。”王幼伯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正是。”梨樾点头，“天罗地网”

高达仔细研究地图：“黑虎城，蛮族斥候密集，如何悄无声息埋设炸药？”

“我们有办法。”费十三开口，“我调制了一种药粉，撒在周围可驱散野兽，也能掩盖人气。配合夜色掩护，可行。”

樱桃跃跃欲试：“我带人去埋！我轻功好，能避开斥候。”

“不行，太危险。”苏无名立即反对。

众人分头准备。苏无名在离开前，拉住梨樾走到一旁。

“梨儿，你……”他欲言又止，“你何时学了这些？那些机关设计，火药配方，还有这行军布阵的谋略——”

梨樾沉默片刻。她不能告诉兄长自己是穿越者，不能解释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识。

“兄长可记得，我从小爱看书？”她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，“父亲书房里的兵书、匠书，我都偷偷看过。后来在老家，遇到一位云游的道人，他教了我一些……奇门之术。”

这解释勉强说得通。苏无名将信将疑，但眼下确实不是深究的时候。

“保护好自己。”他最终只是拍拍妹妹的肩膀，“等战事结束，我们兄妹好好叙叙。”

梨樾点头，目送兄长离去。

她转身回到工坊，继续监督生产。喜君正在核对清单，见她进来，轻声道：“梨姐姐，你累了一夜，去歇会儿吧。”

“等这仗打完，有的是时间休息。”梨樾摇头，拿起一块硝石检查纯度。

樱桃凑过来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梨姐姐，你说我们真能赢吗？八十万大军呢。”

“一定能。”梨樾语气坚定，“因为我们不只是三十万士兵在战斗。我们身后有大唐千万百姓，有千年文明，有……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知识。”

她望向东方，那里是长安的方向，是大唐的心脏。

“我们不会输。”

夜幕降临，三百精锐在高达和樱桃的带领下悄然出城，携带着大量炸药和毒气弹，向十五里外的山谷进发。

城墙上，李禀鲭、王幼伯、苏无名、卢凌风伫立远眺。

“王爷觉得，此计能成吗？”王幼伯问。

李禀鲭目光深邃：“无论成与不成，我们都已别无选择。”

他转身，看向城内工坊的方向。那里灯火通明，几个年轻人正在为这场战争，为这个国家，倾尽所有。

“传令全军，整装备战。”李禀鲭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，“明日，决胜负。”

黎明将至，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。

而真正的决战，即将开始。

（第四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