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关城墙上的风，带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。

梨樾站在城楼一角，听着前方将领们的紧急军议。声音断断续续传来，却字字清晰：

“八十万……至少八十万蛮兵……”

“我军满打满算不足三十万……”

“城墙多处破损，滚木礌石不足……”

“最多撑三日……”

苏无名的声音沉稳，却掩不住凝重：“需有奇策，否则城破在即。”

李禀鲭冷冽的声音响起：“本王率铁骑冲阵，若能斩其首脑——”

“不可！”王幼伯打断，“王爷乃三军主帅，不可轻涉险境。”

高达沉声道：“我愿代王爷冲阵。”

卢凌风摇头：“纵是万人敌，面对八十万大军，也是螳臂当车。”

梨樾悄然退下城楼，脑海中飞速运转。八十万对三十万，绝对的兵力劣势。在这个冷兵器时代，这几乎是必败之局。

除非……

“除非有超越时代的力量。”她喃喃自语。

原主的记忆告诉她，这个时代已有火药，但多用于烟火、爆竹，尚未大规模应用于军事。而作为一个化学教授——

“梨姑娘？”喜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担忧，“你在想什么？”

梨樾转身，看到喜君、樱桃、费十三和王幼安都站在不远处。四人眼中都有同样的忧虑。

“我在想，”梨樾一字一句道，“如何以三十万胜八十万。”

费十三苦笑：“除非天降神雷，否则……”

“那就让天降神雷。”梨樾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。

她迅速在地上用树枝画出几个简图：“火药，你们知道吧？如果我们将火药制成炸药包，投掷到敌阵中——”

“火药威力有限，且潮湿难存。”费十三是药王弟子，对各类材料了如指掌，“我曾见军中试过，声响大而杀伤小。”

“那是因为配比不对。”梨樾快速列出几个比例，“硝石七成五，硫磺一成，木炭一成五，这是最佳配比。如果再加入碎铁片、瓷片——”

樱桃眼睛一亮：“就像爆竹里的碎屑，但威力更大？”

“大得多。”梨樾点头，“王公子，琅琊王氏商号遍天下，能否在最短时间内调集这些材料？”

王幼安毫不犹豫：“需要多少？”

“越多越好。硝石、硫磺、木炭、铁器碎片、陶罐、麻布、引线……”梨樾一连串报出所需，“还有，我们需要足够的人手，隐秘的场地。”

“商号在城西有一处库房，足够隐蔽。”王幼安立即道，“我这就去安排。”

“等等，”费十三若有所思，“若只是炸药，或许还不够。我这些年研究各类药材，发现有些混合物能催泪、致盲，甚至令人呕吐昏厥。”

梨樾心中一动：“毒气弹？”

“类似，但毒性不强，主要作用是扰乱敌军。”费十三解释，“胡椒、辣椒研成极细粉末，混合某些毒蘑菇的孢子，装入陶罐点燃后，烟雾能让人短暂失明、剧烈咳嗽。”

“太好了！”梨樾振奋道，“双管齐下。炸药摧毁敌军阵型，毒气弹制造混乱。”

樱桃握紧拳头：“我能做什么？”

“你和喜君负责监督制作过程，确保安全。”梨樾分配任务，“费先生调制毒气弹，我负责炸药配比。王公子调度物资。”

喜君有些担忧：“可我们时间不多……”

“两个时辰。”梨樾望向远方烟尘滚滚的地平线，“蛮族大军最多两个时辰后就会发动总攻。”

没有更多时间犹豫。五人迅速行动。

王幼安展现了琅琊王氏的惊人能量。不到半个时辰，第一批材料已经运抵城西库房。商号的伙计、工匠被紧急调集，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开始赶工。

库房内，梨樾亲自示范火药的配比。

“硝石必须提纯，杂质越少越好。”她将块状硝石碾碎、溶解、重结晶，“硫磺也要研磨细腻。”

工匠们虽然不解，但见她手法娴熟、指挥若定，都认真执行。

“木炭要柳木炭，质地疏松，燃烧迅速。”梨樾检查每一批原料，“混合时要均匀，但切记不可用力研磨，否则可能自燃。”

另一边，费十三架起数个药碾，将干辣椒、胡椒、以及几种颜色诡异的蘑菇细细研磨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，几个工匠忍不住打起喷嚏。

“戴上面巾。”费十三分发自制面罩，“这些粉末吸入过多，也会伤身。”

樱桃和喜君穿梭在工坊间，监督进度，调配人手。喜君心思细腻，发现了几处安全隐患；樱桃身手敏捷，搬运重物、传递消息迅速准确。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。

城外，战鼓声越来越近。

城楼上，李禀鲭按剑而立，望着如黑云般压来的蛮族大军。他身后，苏无名、卢凌风、王幼伯、高达皆面色凝重。

“报——蛮族先锋已至三里外！”

“报——左右两翼发现敌军包抄！”

“报——攻城器械已就位！”

坏消息接踵而至。

苏无名忍不住望向城内方向。妹妹梨樾和那几个人，究竟在做什么？两个时辰前，王幼安匆匆来报，说他们有退敌之策，需要时间准备。

可眼下，大军压境，时间不多了。

“王爷，”王幼伯忽然道，“城西有异动。”

众人望去，只见城西库房方向有浓烟升起，却非着火的慌乱之烟，而是有序的几股烟柱。

“是他们给的信号。”高达眯起眼，“看来准备好了。”

李禀鲭沉声道：“传令，按第二套方案，诱敌深入。”

军令传下，大唐军队开始有组织地后撤，让出部分外围阵地。蛮族以为唐军力怯，攻势更猛。

城西库房。

梨樾看着堆积如山的炸药包和毒气弹，心中计算着数量：“三百炸药包，五百毒气弹，够第一波用了。”

“引线长度都检查过了，燃烧时间约十息。”费十三汇报。

“投掷人员训练好了吗？”梨樾问。

樱桃点头：“选了五十名臂力强的士兵，练习了一个时辰，能在三十步内精准投掷。”

王幼安匆匆进来：“蛮族已攻至城下，王爷下令，可以开始了。”

众人对视一眼。

“上城墙！”

城墙之上，战况已到白热化。蛮族如潮水般涌来，云梯搭上城墙，箭矢如雨。唐军拼死抵抗，但人数劣势逐渐显现。

李禀鲭一剑斩断攀上城头的蛮兵，银甲已染成暗红。王幼伯的长枪如龙，高达的双锏如虎，苏无名和卢凌风各守一段城墙，都已多处负伤。

“顶住！”李禀鲭暴喝，“退后者斩！”

但蛮族实在太多了。八十万大军，哪怕只是先锋部队，也如无穷无尽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全军撤退！！退回城防！！！”

一声嘹亮的女声刺破血染红的天空，压过了所有喊杀与金铁交鸣。

喜君站在城楼最高处，用铁皮喇叭全力呼喊。樱桃护卫在她身旁，持剑挡开飞来的流矢。

李禀鲭一愣，这是计划中的信号，但他没想到执行者是个女子。

“撤！”他果断下令。

训练有素的唐军开始有序后撤，退入内城防线。蛮族见状，以为唐军溃败，欢呼着涌上前来，密密麻麻挤满了城墙与城下的空地。

时机到了。

梨樾站在投掷阵位，深吸一口气：“第一队，炸药包，放！”

五十名士兵同时点燃引线，奋力投出。

黑色的包裹划出抛物线，落入蛮族最密集的区域。

蛮兵好奇地看着这些冒烟的小包，有人甚至想捡起来看——

轰！轰！轰！轰！

连续的爆炸声如天雷降世，火光冲天，铁片瓷片四散飞溅。刹那间，血肉横飞，惨叫声撕心裂肺。

第一波爆炸刚过，第二波已至。

“毒气弹，放！”

陶罐落地碎裂，各色粉末混合燃烧，释放出刺鼻的浓烟。辣椒与胡椒的辛辣、毒蘑菇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，蛮兵顿时眼泪鼻涕横流，剧烈咳嗽，阵型大乱。

“第三波，炸药包，放！”

又是一轮爆炸。

城墙上下，已成炼狱。蛮族先锋部队在连环爆炸与毒烟中损失惨重，幸存者惊恐后退，自相践踏。

城墙上，李禀鲭、高达、王幼伯、苏无名、卢凌风全都愣住了。

他们征战多年，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。那震耳欲聋的爆炸，那横扫一切的破片，那令人丧失战力的毒烟……

这已非凡人之力。

“那是……”王幼伯声音干涩，“梨姑娘她们做的？”

苏无名望向投掷阵位，看到妹妹梨樾正冷静地指挥下一轮攻击。她脸上有烟尘，鬓发散乱，但眼神坚定如磐石。

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小妹吗？

蛮族中军，首领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。

“巫术！唐人有巫术！”

“撤！快撤！”

鸣金声仓皇响起，蛮族如潮水般退去，留下满地尸骸与哀嚎的伤员。

城墙上，短暂的寂静后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
“胜了！我们胜了！”

士兵们相拥而泣，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所有人。

梨樾却松不下这口气。她知道，这只是第一波。蛮族八十万大军，主力尚在。而且，他们会很快想出对策。

她走下城楼，迎上匆匆赶来的苏无名。

四目相对，兄妹二人都有千言万语，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最终，苏无名伸手，轻轻拂去梨樾脸上的烟灰：“梨儿，你……”

“兄长，”梨樾打断他，神情严肃，“这只是开始。蛮族会卷土重来，而且下次，他们会有防备。”

李禀鲭、王幼伯、高达、卢凌风、费十三、喜君、樱桃、王幼安都聚拢过来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梨樾身上。

这个十八岁的少女，刚刚用她创造的“神雷”，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。

梨樾环视众人，一字一句道：

“我们需要更多火药，更多毒气弹。还需要新的武器。”

“因为下一战，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。”

（第三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