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下学期的风,带着一点春天的暖意,却吹不散教室里的压抑。
理科一班的早自习,永远是翻书声和背诵声的混合。
“来,我们再把这道物理题讲一遍。”
“这道题的关键是分析受力……”
岑眠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,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。
她的眉头微微皱着,眼神专注。
“岑眠。”同桌江辰小声说,“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?”
“没有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。”江辰说,“还说没有。”
“你少夸张。”岑眠说。
“我可是认真的。”江辰说,“你这样下去,身体会垮的。”
“我习惯了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能不能别总说习惯?”江辰说,“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?”
“差不多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以前……”江辰说,“有没有人管你?”
“有。”岑眠说。
她的笔顿了一下。
“谁?”江辰 高二下学期的风,带着一点春天的暖意,却吹不散教室里的压抑。
理科一班的早自习,永远是翻书声和背诵声的混合。
“来,我们再把这道物理题讲一遍。”
“这道题的关键是分析受力……”
岑眠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,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。
她的眉头微微皱着,眼神专注。
“岑眠。”同桌江辰小声说,“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?”
“没有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。”江辰说,“还说没有。”
“你少夸张。”岑眠说。
“我可是认真的。”江辰说,“你这样下去,身体会垮的。”
“我习惯了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能不能别总说习惯?”江辰说,“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?”
“差不多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以前……”江辰说,“有没有人管你?”
“有。”岑眠说。
她的笔顿了一下。
“谁?”江辰问。
“一个很吵的人。”岑眠说。
“很吵?”江辰说,“那她现在呢?”
“她在文科楼。”岑眠说。
“哦。”江辰说,“许迟意。”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把目光重新投向题目。
可脑子里,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画面——
冬天的练功房里,有人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,说“从今天起,我就是你的家人”;
艺术节的舞台上,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“你只要看着我,就不会害怕了”;
操场的星空下,有人伸出小指说“拉勾上吊,一百年不许变”。
她的手,轻轻握紧了笔。
同一时间,文科二班。
早自习的内容是背诵历史。
“同学们,把书翻到第 48 页,今天我们背辛亥革命……”
许迟意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拿着一本历史书,眼睛却盯着窗外。
理科楼的方向。
“许迟意。”同桌林薇小声说,“你又在发呆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你眼睛都长在对面楼上了。”林薇说,“还说没有。”
“你少乱说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我可是认真的。”林薇说,“你最近怎么了?老是心不在焉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你有事。”林薇说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以前什么样?”许迟意问。
“以前你很吵。”林薇说,“现在你安静得像换了一个人。”
“我现在也很吵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那是在舞蹈队。”林薇说,“在班里,你安静得吓人。”
她顿了一下,又说:“你是不是……不太习惯文科二班?”
“有一点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那你可以慢慢习惯。”林薇说,“我们会成为你的新朋友的。”
“新朋友?”许迟意说。
“嗯。”林薇说,“你不会孤单的。”
“我不会孤单。”许迟意说,“我有很多朋友。”
她的目光,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理科楼。
三楼的某个窗户,窗帘拉着。
她知道,有一个人,现在应该在做题。
她突然有点想她。
想她的安静,想她的认真,想她在练功房里笨拙却倔强的步伐。
也想,她在舞台上回头看她的那一眼。
中午,食堂。
人满为患。
“岑眠,这边!”
江辰在人群中冲她挥手。
“你怎么又一个人?”他问,“你不去找你以前的同学吗?”
“她们在别的班。”岑眠说,“而且,她们也有新的同桌。”
“那你呢?”江辰说,“你也有新的同桌啊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岑眠说。
她排队,打饭,坐到江辰对面。
“你最近……”江辰说,“好像不太开心。”
“没有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有。”江辰说,“你以前虽然安静,但至少会笑。”
“我现在也会笑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笑给我看看。”江辰说。
岑眠抬起头,勉强扯了扯嘴角。
“这不算。”江辰说,“这是表情管理失败。”
“你很吵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以前不是说,你喜欢吵一点的人吗?”江辰说。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?”岑眠问。
“你没说过。”江辰说,“但我感觉得到。”
他顿了一下,又说:“因为你和许迟意在一起的时候,笑得很自然。”
岑眠的筷子停在半空中。
“你别乱说。”她说。
“我没有乱说。”江辰说,“我看过你们艺术节的视频。”
他看着她:“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整个人都不一样。”
“那是舞台。”岑眠说,“舞台上的人,都会不一样。”
“不只是舞台。”江辰说,“我见过你们在走廊上说话,在操场上走路。”
他叹了口气:“你看她的眼神,和看别人不一样。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岑眠说。
“也许吧。”江辰说。
他低头,扒了一口饭:“不过,你现在看起来,真的不太开心。”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突然有点想她。
想她在食堂里把番茄炒蛋夹到她盘子里,说“你多吃一点”;
想她在练功房里扶着她的肩,说“放松,想象自己是一片叶子”;
想她在冬天的小公园里,把外套披在她身上,说“你可以在我面前哭的”。
她的心里,轻轻疼了一下。
同一时间,文科二班的餐桌。
“许迟意,你怎么又吃这么少?”林薇说,“你下午还有舞蹈队训练。”
“我不太饿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你最近老是不太饿。”林薇说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以前什么样?”许迟意问。
“以前你很能吃。”林薇说,“尤其是和岑眠一起的时候。”
许迟意的筷子停在半空中。
“你别乱说。”她说。
“我没有乱说。”林薇说,“我见过你们一起吃饭。”
她看着她:“你给她夹菜,她虽然嘴上嫌弃你吵,但还是会吃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许迟意说。
“那说明你们关系很好。”林薇说。
“我们现在关系也很好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那你们为什么……”林薇说,“最近好像不太一起走了?”
“我们不在一个班。”许迟意说,“课程不一样,时间不一样。”
“那你们可以约啊。”林薇说,“比如中午一起吃饭,晚上一起去操场。”
“我们有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有吗?”林薇说,“我最近都没看到你们一起。”
许迟意没有说话。
她想起最近的几次“约”——
她发消息:“中午一起吃饭?”
岑眠回:“我要去图书馆。”
她发消息:“晚上一起去操场?”
岑眠回:“我要刷题。”
她发消息:“周末一起去练功房?”
岑眠回:“我要补课。”
每一个回复,都很礼貌。
也很疏离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林薇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低头,扒了一口饭。
饭有点凉。
她突然有点想她。
想她在食堂里和她抢最后一块番茄炒蛋;
想她在练功房里被她逼着压腿,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却还是咬牙坚持;
想她在艺术节结束后,轻轻抱了她一下,说“艺术节快乐”。
她的心里,轻轻酸了一下。
下午,物理竞赛的选拔通知贴出来了。
理科楼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。
“哇,物理竞赛!”
“听说这次的名额很少。”
“你说会不会有岑眠?”
“肯定有啊,她物理那么好。”
“岑眠!”江辰从人群里挤出来,“你看,有你!”
公告栏上,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地写着:
【物理竞赛集训名单:
……
岑眠 高二(1)班
……】
“恭喜。”江辰说。
“谢谢。”岑眠说。
她的表情很平静。
“你不开心吗?”江辰问。
“开心。”岑眠说,“只是有点意外。”
“这有什么好意外的?”江辰说,“你本来就应该在名单上。”
“你很夸张。”岑眠说。
“我可是认真的。”江辰说,“你知道吗,这次集训很重要,据说会有大学的老师来听课。”
“嗯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以后……”江辰说,“是不是会更忙?”
“可能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还能……”江辰说,“和许迟意见面吗?”
“可以。”岑眠说,“我们又不是不说话了。”
“那你最近为什么……”江辰说,“总是拒绝她?”
“我没有拒绝她。”岑眠说,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江辰问。
“只是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以前也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江辰说,“但你从来不会拒绝她。”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突然有点烦。
烦江辰看穿她的心思,也烦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情绪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她说。
“哎,你等等——”
江辰的话还没说完,她已经转身离开。
那天晚上,许迟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:
【许迟意】:物理竞赛集训,恭喜🎉
【许迟意】:晚上有空吗?一起去操场?
岑眠看着这条消息,手指停在屏幕上。
她的桌上摊着一叠厚厚的竞赛资料。
手机屏幕的光,映在她的眼睛里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打下一行字:
【岑眠】:今晚要刷题,下次吧。
发送。
她把手机锁屏,丢到一边。
继续做题。
可她的脑子里,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画面——
操场上,两个人并肩走在跑道上,耳机里放着同一首歌。
“你只要看着我怕什么?”江辰问。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在怕什么?
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抱住她?
怕自己在众人面前,暴露那一点不敢说出口的感情?
还是怕——
怕自己一旦靠近,就再也舍不得离开?
“岑眠。”江辰说,“你有没有想过,她可能也在难过?”
“她为什么要难过?”岑眠问。
“因为她觉得,你在慢慢离开她。”江辰说。
“我没有离开她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躲着她?”江辰问。
“我没有躲着她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,看到她跳舞,连鼓掌都不敢?”江辰问。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的眼睛,有一点红。
“你知道吗,”江辰说,“她为了这次晚会,排练了很久。”
“她每天晚上都在练功房,练到很晚。”江辰说,“她说是为了舞蹈队,为了文科二班。”
“但我知道,”江辰说,“她其实是为了你。”
“为了我?”岑眠问。
“嗯。”江辰说,“她想让你看到,她在自己的舞台上,也可以发光。”
“她想让你知道,”江辰说,“就算你们不在一个班,就算你们选了不同的路,她也没有放弃自己。”
“那她成功了。”岑眠说。
“是吗?”江辰说,“那你现在,要不要去看看她?”
“我……”岑眠说,“我还有题没做完。”
“你总是有题没做完。”江辰说,“你以前也有题没做完,但你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。”
他叹了口气:“岑眠,你是不是……在害怕?”
“害怕什么?”岑眠问。
“害怕自己离不开她。”江辰说。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的心里,有一点被戳破的疼。
“你知道吗,”江辰说,“你现在这样,对她很不公平。”
“你一边说你没有离开她,一边又不断拒绝她。”江辰说,“你一边说她是你最重要的人,一边又把她推得越来越远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”江辰说,“她也会累?”
岑眠没有说话。
她的手,轻轻抖了一下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她说。
“岑眠——”
江辰的话还没说完,她已经起身,离开了会场。
后台。
舞蹈队的女孩们正在卸妆。
“许迟意,你刚刚跳得真好!”
“对啊对啊,那个旋转太帅了!”
“你以后肯定能当专业舞者!”
“谢谢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的表情很平静。
“你不开心吗?”林薇问。
“开心。”许迟意说,“只是有点累。”
“你最近总是很累。”林薇说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以前是以前。”许迟意说,“现在是现在。”
“现在怎么了?”林薇问,“你跳得越来越好,就不需要观众了?”
“我没有不需要。”许迟意说,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林薇问。
“只是没有看到我最想看到的那个人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她没来?”林薇问。
“来了。”许迟意说,“在最后一排。”
“那你不开心什么?”林薇问。
“因为她没有看我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她怎么可能没看你?”林薇说,“你是主角。”
“她在看书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的声音很轻:“从头到尾,她都在看书。”
林薇没有说话。
后台里安静下来。
只有卸妆水的味道,在空气里弥漫。
“许迟意。”林薇说,“你要不要……试着,把她放下一点?”
“放下?”许迟意问。
“嗯。”林薇说,“不是忘记,是放下。”
“你可以把她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林薇说,“但不要把她当成你全部的世界。”
“你有你自己的舞台。”林薇说,“就算她不在观众席,你也要跳下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只是……有点难过。”
“难过就难过吧。”林薇说,“难过完了,就继续跳。”
她拍了拍她的肩:“你不是为了她才跳舞的,你是为了你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的眼睛,有一点红。
但她的眼神,却慢慢坚定起来。
那天晚上,岑眠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。
校园里很安静。
只有路灯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她的手里,还拿着那本物理竞赛的小册子。
小册子的边角,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样子。
“岑眠。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,从身后传来。
她回头。
许迟意站在不远处,穿着舞蹈队的外套,头发扎成低马尾。
她的脸上,还有一点没卸干净的妆。
“你怎么还没回去?”岑眠问。
“我在等你。”许迟意说。
“等我干什么?”岑眠问。
“想和你说句话。”许迟意说。
她们走到一个路灯下。
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,拉得很长。
“你刚刚……”许迟意说,“为什么走得那么快?”
“我有题没做完。”岑眠说。
“你总是有题没做完。”许迟意说,“你以前也有题没做完,但你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走。”
“以前是以前。”岑眠说,“现在是现在。”
“现在怎么了?”许迟意问,“你进了物理竞赛集训,就不需要朋友了?”
“我没有不需要。”岑眠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?”许迟意问。
“我没有躲着你。”岑眠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