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莱特林地窖的清晨没有阳光,只有黑湖幽绿的光纹透过窗户,在天花板上荡漾。我醒来时,德拉科的胳膊正横在我腰间,脸埋在我肩窝里,铂金色头发散了我一枕头。
他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开了,露出少年人细白的锁骨——这让我想起八岁那年夏天,我们在马尔福庄园的露天泳池,他非要教我憋气,结果自己呛了水,咳嗽时脖颈泛红的样子。
“德拉科。”我推他肩膀,“魔药课。”
他含糊地咕哝一声,反而搂得更紧。直到我抽走他怀里的枕头,他才猛地睁开眼,灰眼睛蒙着晨雾般的睡意。
“你偷我枕头。”他指控,嗓音沙哑。
“它本来是我的。”我起身下床,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“而且如果我们迟到,斯内普教授会亲自给马尔福庄园写信——你想听你父亲怎么评价‘给学院丢脸的继承人’吗?”
这句话奏效了。德拉科瞬间清醒,几乎是弹坐起来。我们像两架精密协作的机器,在十分钟内完成洗漱、更衣、整理书本。他坚持要帮我系领带,手指缠绕绿银条纹的丝绸时,动作慢得可疑。
“好了吗?”我抬眼看他。
“最后一下。”他将领结推至完美位置,指节蹭过我喉结,然后才后退半步,满意地打量,“完美。塞尔温家终于有人会打领带了。”
“是你太挑剔。”我抓过书包,把《魔法药剂与药水》塞进去,“昨天你还说扎比尼的领结像被巨怪揍过。”
“它确实像。”德拉科穿上外袍,转身时袍角划出流畅的弧度,“走吧。我要占最前排的位置。”
从地窖到地下教室的路潮湿阴冷,火把在石墙上投下跳跃的影子。德拉科走在我外侧,肩膀时不时擦过我——一种无意识的护卫姿态。当我们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,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喧哗。
格兰芬多们聚在魔药教室门外,红头发的韦斯莱正在模仿斯内普教授走路的姿势,引发一阵哄笑。哈利·波特站在一旁,嘴角勉强上扬,显然在走神。
德拉科的脚步停住了。我感觉到他周身气场瞬间变冷——那种马尔福式的、混合着傲慢与敌意的冰冷。
“瞧瞧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能让整个走廊听见,“格兰芬多的晨间滑稽表演。需要我投几个铜纳特吗,韦斯莱?”
笑声戛然而止。所有目光聚拢过来。罗恩·韦斯莱的脸涨得和他的头发一样红。
“至少我们不用靠爸爸的钱和脸色过日子,马尔福。”赫敏·格兰杰抢在罗恩开口前反击,她抱着厚重的课本,眼神锐利。
德拉科假笑:“当然,格兰杰小姐。毕竟麻瓜出身者除了拼命背书,也没别的方式证明自己了,对吧?”
空气凝固了。我看见哈利的手握紧了魔杖,赫敏的嘴唇抿成苍白的线。就在冲突一触即发时,教室门吱呀一声打开。
西弗勒斯·斯内普教授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滑出阴影,黑袍翻滚。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德拉科脸上——短暂地,几乎难以察觉地停顿——然后扫过我,最后定格在格兰芬多们身上。
“在教室外喧哗。”他丝滑的声音像冰冷的毒液,“格兰芬多扣五分。现在,进去。”
德拉科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,昂首走进教室。我跟在他身后,经过波特身边时,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。赫敏狠狠瞪了我一眼,但我只是微微颔首——塞尔温家族训练出的礼节,此刻成了最锋利的漠视。
魔药教室比地窖更阴冷,墙上陈列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古怪生物,空气里弥漫着草药与陈年石楠的味道。德拉科径直走向最前排的中央坩埚台,用眼神逼退了原本想坐下的拉文德·布朗。
“这里。”他拉开两张高脚凳。
我刚坐下,斯内普教授就开始点名。他念到“哈利·波特”时那刻意停顿的语调,让德拉科在桌子下碰了碰我的膝盖——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。
“你们今天要学习制作治疗疖子的药水。”斯内普教授转身,黑袍掀起一阵风,“配方在黑板上。我不指望大多数人能理解魔药学的精妙艺术,但或许……有个别人能避免炸掉自己的坩埚。”
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纳威·隆巴顿,后者缩了缩脖子。
“开始。”
教室里瞬间响起材料碰撞声和炉火点燃的噼啪。德拉科已经利落地架好坩埚,将豪猪刺按分量摆好——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插图。
“干荨麻给我。”他伸手,眼睛盯着正在冒泡的清水。
我从材料堆里拣出最完整的几根递过去。我们的手指在传递时短暂交叠,他指尖冰凉,但掌心肌肤温热。
“波特在看你左边第三排。”我低头切鼻涕虫,用气音说。
德拉科冷笑,手腕一抖,将毒蛇牙粉末均匀撒入坩埚。“让他看。正好学学什么叫优雅的操作。”
我们的配合流畅得无需言语。我研磨材料,他控制火候;我搅拌药水,他添加催化剂。坩埚里液体逐渐变成透亮的碧绿色,表面浮起珍珠母般的光泽——完美的标志。
隔壁桌的赫敏·格兰杰也在飞速操作,但她一个人同时看管三个步骤,额角渗出细汗。罗恩·韦斯莱笨手笨脚地试图剥掉瞌睡豆的皮,结果挤出了一滩紫色汁液。
“韦斯莱先生。”斯内普教授像幽灵般出现在他们桌边,“如果我没记错,瞌睡豆需要挤压,不是捏碎。格兰芬多再扣两分,为你浪费的珍贵材料。”
罗恩的脸红得要滴血。德拉科用手肘轻碰我,灰眼睛里闪着恶作剧的光。他清了清嗓子,用刚好能被周围人听见的音量说:
“维吉尔,你说为什么有人连这么简单的步骤都做不好?是不是血统里就缺了魔药天赋?”
我抬眼,迎上哈利·波特怒视的目光。他坐在赫敏另一侧,坩埚里的液体正呈现出可疑的橙色。
“也许。”我慢条斯理地擦拭银质小刀,“就像有人天生擅长飞行,有人却连扫帚都握不稳。天赋这回事……强求不来。”
波特的拳头攥紧了。赫敏猛地抬头:“闭嘴,马尔福!还有你,塞尔温!”
斯内普教授转过身:“格兰杰小姐,课堂上喧哗。格兰芬多再扣五分。”
德拉科几乎要笑出声。他凑近我,嘴唇几乎贴着我耳廓:“看波特的表情,像吞了一整只蟾蜍。”
温热的气息让我颈侧发痒。我侧头,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。“专心,你的火候高了半度。”
他立刻转回去调整火焰,但膝盖依然紧贴着我的。坩埚里的药水翻滚,气泡破裂时发出细微的啵声,与教室里其他坩埚的失败声响形成对比——西莫·斐尼甘那边传来可疑的嘶嘶声,纳威的坩埚开始冒出黄烟。
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,我和德拉科的药水已完成。它在水晶瓶中呈现完美的翠玉色,清澈无杂质。斯内普教授踱步过来,用长手指拈起瓶子,对着灯光审视。
“尚可。”他放下瓶子,目光扫过我们,“马尔福先生,处理豪猪刺的手法仍有改进空间。塞尔温先生……刀工精确。”
这几乎是斯内普式的最高赞扬。德拉科下颌微抬,但桌下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——他在说:我们赢了。
下课铃响起时,格兰芬多那边一片狼藉。纳威的坩埚彻底烧穿了底部,西莫的药水凝固成诡异的紫色固体。哈利·波特的水晶瓶里装着浑浊的棕绿色液体,斯内普教授给了它一个轻蔑的冷笑。
“家庭作业:十二英寸论文,论述月长石在镇定剂中的作用。”斯内普教授在喧闹中提高音量,“周一交。现在,出去。”
德拉科优雅地收拾好工具,等我一起离开。走出教室时,他刻意落后半步,与正匆忙逃离的波特擦肩而过。
“祝你好运,波特。”他甜腻地说,“希望庞弗雷女士的疖子药水储备充足——看你那瓶东西,我猜你很快需要它。”
哈利猛地转身,绿眼睛里怒火燃烧。罗恩拉住他胳膊:“别理他,哈利——”
“哦,韦斯莱要当和事佬了?”德拉科挑眉,“真稀奇。你们家不是擅长制造麻烦吗?就像你爸爸对魔法部的那些‘贡献’……”
“不许说我父亲!”罗恩抽出魔杖。
我也同时抽出魔杖——动作甚至比德拉科更快。四根魔杖在潮湿的空气中对峙,赫敏焦急地试图插进中间。
“走廊斗殴,扣二十分每人。”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斯内普教授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,黑袍像凝固的阴影。“或者,你们更想去费尔奇那里关禁闭?”
魔杖缓缓放下。德拉科假笑:“当然不,教授。我们正要离开。”
他抓住我手腕,把我拉离现场。转过拐角后,他才松开手,背靠冰冷的石墙,肩膀微微颤抖——在笑。
“你看见波特的脸色了吗?”他喘着气,“像被灌了一桶狐媚子蛋。”
“你非要挑衅。”我整理被扯皱的袖口,“而且我们差点被扣四十分。”
“但值得。”他站直,灰眼睛在昏暗走廊里闪闪发亮,“第一节魔药课,我们完胜救世主。而且斯内普教授注意到了你,维吉尔。”
“他是我远房表舅。”
“不止因为这个。”德拉科凑近,手指抚平我衣领上一道不存在的褶皱,“他知道你是谁。我们是谁。”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潘西·帕金森和几个斯莱特林女生正朝这边走来。德拉科立刻后退半步,恢复那副傲慢冷淡的姿态。
“下午是飞行课。”他说,音量恢复正常,“和格兰芬多一起。听说波特吹嘘自己很擅长飞行?”
“你想再比一次?”
“当然。”他微笑,那笑容锋利得像新磨的匕首,“而你会帮我,对吧?”
我看着他——这个从小和我分享枕头、秘密和敌意的男孩,此刻站在霍格沃茨幽深的走廊里,眼里燃烧着熟悉的、好胜的火。
“永远都帮。”我重复昨夜的低语,接过他递来的书包,“现在,去礼堂。我饿了。”
他走在我身侧,肩膀与我保持着一英寸的距离——一个在公共场合恰到好处的亲密。但当我们踏上通往大厅的旋转楼梯时,他的小指勾住了我的小指,只有短短三秒。
一个隐秘的、只有我们懂的誓言。
而在地下教室的方向,隐约传来斯内普教授训斥纳威·隆巴顿的声音,混合着某种药水烧焦的刺鼻气味。这座城堡的齿轮,正随着我们的每一步,缓缓咬合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