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蒸汽在身后散成苍白的雾。我倚在车厢门边,看德拉科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里——他不得不去履行马尔福继承人的社交义务,和诺特、克拉布他们坐在一起。但每隔一刻钟,他就会派猫头鹰送来一张便条,最后一张上只有潦草的花体字:“烦死了。想和你坐。”
我笑着把纸条折成纸鹤,它扑棱棱飞出窗外,沿着铁轨反方向去找他。
渡湖时寒冷的水汽浸湿长发,我解开银绿相间的发绳重束,旁边一个麻瓜出身的新生呆呆看我。“有问题?”我侧头,他立刻脸红到耳根结巴起来。同船另一个女生小声说:“他真好看……”被同伴急促地嘘声制止——显然已经有人认出了塞尔温这个姓氏代表的危险光谱。
城堡巍峨的影子压下来时,我感到血液里某种古老的共鸣。大厅石门轰然洞开,上千支蜡烛悬浮在穹顶,照亮四张长桌和那些等待的眼睛。我走在队伍中段,听见窃窃私语像水波漫过:“那是谁?”“塞尔温家的……”“天啊他真是男孩吗?”
德拉科就在我前方三步,他频频回头,灰眼睛在烛火下闪烁焦虑的光。我用口型说:“镇定。”他瞪我一眼,转回去时脖颈绷得很直。
麦格教授开始唱名。当“德拉科·马尔福”被喊出,帽子几乎刚碰到他铂金的发梢就尖声宣布:“斯莱特林!”
银绿长桌爆发出掌声。他走下台阶时下颌扬起得意的弧度,但目光始终锁着我,在斯莱特林桌首落座时,手指在桌面上焦虑地敲击。
“维吉尔·塞尔温。”
我踏上台阶的脚步声很轻,长袍下摆在石阶上曳过。我能感觉到所有视线——好奇的、审视的、敌意的——黏在背上。而最滚烫的那道来自德拉科的方向。
高脚凳比想象中高,麦格教授将分院帽放在我头上时,它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眼睛。
嗯……一个细微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,有趣。非常有趣。
我屏住呼吸。
聪慧,是的,拉文克劳会喜欢这份敏锐。它在我思维里翻拣,像翻阅一本古籍,忠诚?对某些特定对象有惊人的执着……赫奇帕奇或许能培养这份温情。哦——勇气也不缺,藏在嬉笑底下的孤注一掷,格兰芬多会想要你。
烛火在大厅安静燃烧。我瞥见德拉科已经站起身,半个身子倾出桌面。
但是……帽子拉长了语调,这些都不是最深处的东西。我看到更深的底色——野心,像蛇一样蛰伏的渴望。对力量的清醒认知,对血统的骄傲……以及,是的,对改变的极度厌恶。你想维持某种秩序,不是吗?想保护某个从小到大的珍贵存在……哪怕用最锋利的方式。
它的声音忽然带上笑意:
那么,最适合你的当然是——
“斯莱特林!”
帽子高喊出声的瞬间,银绿色的欢呼像潮水涌来。我摘下帽子递还给麦格教授,她的眼神复杂,但点了点头。
走下台阶时我径直走向长桌,德拉科已经挤开克拉布,在身边空出一个位置。我刚坐下,他的手就在桌布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发疼。
“太慢了。”他低声抱怨,但尾音在颤抖。
“帽子在纠结要不要把我分去赫奇帕奇。”我一本正经地说,看他瞬间煞白的脸,才笑着补完,“骗你的。它说我天生该穿银绿。”
他狠狠掐我手心,却在我耳边轻轻呼气:“欢迎回家,维吉尔。”
家。我环视斯莱特林长桌——那些苍白、骄傲的面孔,那些评估新血统的锐利目光,那些交织的权谋与世仇。潘西·帕金森正隔着几个人打量我,眼神混合着好奇与敌意。布雷斯·扎比尼举杯向我致意,笑容意味深长。
而主宾席上,西弗勒斯·斯内普教授黑色的眼睛扫过我,微微颔首——塞尔温与斯内普家族有远亲关系,母亲曾来信请他在学校“适当关照”。
但所有这些都不如右手边这个人的温度真实。德拉科已经恢复常态,正用他一贯的傲慢语调向邻座点评其他学院的新生,尤其是刚被分到格兰芬多的哈利·波特。他的膝盖却一直紧贴着我的,在桌布的掩护下,形成一个无人知晓的亲密岛屿。
当邓布利多起身致辞,说“笨蛋!哭鼻子!残渣!拧!”时,德拉科嗤笑出声,凑近我说:“老糊涂。”我点头,但目光扫过教师席——奇洛教授头巾散发的微弱大蒜味,还有他躲闪的眼神;斯内普教授死盯着哈利波特时那近乎痛苦的专注……这个城堡的空气里,已经有什么在悄然变质。
晚宴结束时,级长带领我们走向地窖。穿过昏暗走廊时,德拉科自然地接过我手里厚重的《魔法史》课本。“你手冷。”他简短地说,手指擦过我的指尖。
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隐藏在黑湖底下,苍白光线从窗户透进来,照出摇曳的水纹。当石门滑开,露出银绿色调的奢华空间时,我听见德拉科满足的叹息。他拉着我直奔最里侧的雕花高背椅,像小时候在马尔福庄园抢占最好的位置。
“我们是室友。”他宣布,展示写有我们名字的寝室分配表,“我让高尔和别人换了。”
“滥用特权,马尔福先生。”
“为你用的特权叫智慧。”他靠进沙发,灰眼睛在湖光映照下像浸泡的月亮,“现在说说——帽子还跟你说了什么?所有细节。”
我接过他递来的南瓜汁,慢条斯理啜饮,直到他急得要夺杯子,才轻声开口:
“它说,我灵魂里最深的渴望不是权力,不是荣耀……”我倾身,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廓,“而是确保某个爱粘人的铂金小混蛋,永远不必独自面对黑暗。”
德拉科呼吸一滞。在公共休息室明明灭灭的炉火光影里,在周围斯莱特林新生们兴奋的交谈声中,他抓住我的手腕,额头抵上我的肩膀。这个动作持续了三秒,然后他猛地抬头,又是那副傲慢模样。
“那是当然。”他扬起下巴,“没有我,你在这学校一天都待不下去。”
我笑着靠回椅背,看黑湖的巨型章鱼滑过窗外,触须拂过玻璃。
是啊,斯莱特林。野心家的巢穴,纯血统的堡垒,蛇的巢穴。而在这里,我们将共同编织属于我们的命运——用骄傲、算计、心照不宣的默契,以及那些在阴影里悄然滋长的、不容于光的情感。
级长开始宣读校规时,德拉科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,轻轻敲出我们童年的密码:
我的。
我垂下眼帘,用同样节奏敲击:
你的。
窗外的湖水幽暗无垠,像极了我们即将步入的、深不可测的七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