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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丈夫是个瞎子,我厌烦他。
厌他总是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,晒太阳的姿势永远一成不变。厌他从不过问我在深夜归来的行踪,只是在清晨餐桌上推过一杯温牛奶。
厌烦当我的朋友们在社交媒体上炫耀男友赠送的限量款包包、海边拥吻的亲昵照片时,我的丈夫只会让管家转交一串冰冷的数字。
几十万,甚至几百万。
可我,洮汝汝,从未缺过钱。
他甚至话少得可怜,多数时候只是垂着眼睫,长长睫毛像蝶翼停在眼睑上。明明长着一张足以让整个商圈女伴都暗送秋波的脸,却连一句哄人的话都吝啬。

我试过在他面前故意打碎他珍藏的古董茶杯,他只是淡淡说“没事”。试过在他耳边说尽刻薄话,他也只是抬手按按眉心,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。
我也试过穿着露背的丝绸睡衣在他面前晃悠,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虚无的前方……如果那能算目光的话。
他太像一尊精致的雕塑,好看,却没有温度,我甚至觉得,哪怕我带个陌生人回家,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。
确定婚姻的两年来,那些数不清的转账记录于我而言不过是无所谓。我缺的是有人能跟我吵一架,能被我惹得跳脚。
而不是像他这样,永远温吞,永远沉默,甚至连一个饱含情绪的目光都无法分与我。
“…”
…
玄关处的风铃叮当作响,洮汝汝换好鞋,将厚重的毛绒大衣挂上衣架,抬眼便看见落地窗前那道熟悉身影。
冬日阳光透过玻璃斜斜洒入,似有一层暖金色薄纱,轻轻笼罩在张桂源周身。他端坐在定制的黑色轮椅上,身姿挺拔,哪怕穿着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,也难掩矜贵气质。
他的侧脸对着洮汝汝,轮廓分明,唇线清晰。这张脸,这张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脸,是洮汝汝唯一肯承认的她至今尚未提出离婚的理由。
若不是有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,洮汝汝早就签字甩张桂源一份离婚协议书了,怎的还忍到现在。
可此刻,这张脸却让她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。
·洮汝汝·“进来吧浚铭,外面冷。”
洮汝汝故意将身后的陈浚铭往前推了推,声音娇俏,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。
陈浚铭被她推得一个趔趄,连忙站稳,少年人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,有些局促地叫了声学姐。

他穿着干净的白色外套,背着双肩包,十八九岁的年纪,浑身都透着青涩的少年气,和这个家里的冷硬质感格格不入。
·陈浚铭·“哦好…谢谢学姐。”
洮汝汝没理他的拘谨,踩着细高跟,嗒嗒地走进客厅,目光却始终黏在张桂源身上。
他还是那副模样,头微微歪着,像是在晒太阳,又像是在听着客厅里的动静,可那双眼睛,始终覆着一层薄翳般的平静,没有任何波澜。
·陈浚铭·“社长说社团报名截止时间快到了,麻烦学姐了。”
陈浚铭的声音细细的,带着点感激,又带着点紧张。他不敢看张桂源,只敢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。
洮汝汝摆摆手,故意提高了音量,像是说给张桂源听。
·洮汝汝·“多大点事。”
·洮汝汝·“暖饮柜里有饮料和茶,你自己拿,我去楼上给你找资料。”
她说着,又回头冲陈浚铭眨了眨眼,语气更显熟稔。
·洮汝汝·“记得帮我也拿一瓶桃汁,谢啦。”
·陈浚铭·“好、好的。”
陈浚铭连忙应下,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,脚步有些慌乱。
洮汝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张桂源身上,见他依旧纹丝不动,心头的烦躁更甚。她放慢脚步,走到他身边时,甚至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轮椅的扶手。
轮椅轻轻晃动了一下,张桂源的身体微微一顿,随即,他缓缓抬起头,朝着声音的方向“看”过来。
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焦点,可洮汝汝却莫名觉得,那目光像是落在了她的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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