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车的红蓝灯光在废弃工厂的铁锈上晃出斑驳的影,张心疼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,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被枪火燎过的灼痛感。她看着陆明宇被医护人员扶上救护车,男人经过她身边时,忽然偏过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内存卡。”
三个字像冰锥扎进耳膜。
警戒线外的水泥地上,躺着个被踩碎的相机。黑色机身裂成两半,镜头歪歪扭扭地挂着,正是那个灰色卫衣男生的设备。警察正在拍照取证,没人注意到相机卡槽里,正露出一小截银色的边——那是内存卡的一角。
张心疼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两步,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。身后传来林薇薇的声音,带着气喘吁吁的急:“疼疼!你没事吧?我刚接到消息就赶来了!”
她回头,林薇薇穿着件亮黄色冲锋衣,在灰蒙蒙的工厂背景里像个警示灯。“王曼曼那边怎么样?”张心疼问,眼角余光瞥见两个警察正准备收走碎相机。
“她爸被纪委的人带走了,她自己吓得在家哭呢。”林薇薇拽着她往外走,“别在这儿待着了,晦气!刚才有个穿卫衣的小子被警察抓住了,听说抱着相机喊你的名字,疯疯癫癫的。”
张心疼的脚步顿了顿。
“你认识?”林薇薇挑眉。
“一个摄影师。”她含糊道,趁警察转身的空档,飞快弯腰,指尖勾住内存卡的边缘,轻轻一抽。冰凉的塑料片滑进掌心,被她攥进指缝里。
坐进林薇薇的二手车里,张心疼才松开手。内存卡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,像干涸的血。她把卡塞进手机卡槽,屏幕亮起的瞬间,林薇薇突然按住她的手:“等等。”
副驾的储物格里翻出副一次性手套,林薇薇戴上,拿过内存卡仔细端详:“这上面有指纹,还有血迹,说不定是证物。你就这么拿出来,不怕惹麻烦?”
“比不过陆明宇的麻烦大。”张心疼夺回内存卡,插进自己的手机。
相册里的照片按时间排序,最早的是三天前——她在便利店门口接过陆明宇项链的侧影,镜头怼得很近,连她风衣纽扣的划痕都拍得一清二楚。往后翻,是她和周景然在小区门口对峙的画面,王曼曼在公寓楼里尖叫的侧脸,甚至有她今早走进陆氏集团时,陆明宇在办公室窗口看她的背影。
最后一段视频,是仓库里的混乱。画面抖得厉害,能听见赵奎的嘶吼、枪声,还有陆明宇那句模糊的“小心,有第三个人”。视频结尾,镜头突然对准横梁上方,那里空无一人,只有灰尘在光柱里跳舞。
“不对啊。”林薇薇凑过来看,“你不是说看见有人在横梁上吗?怎么没拍到?”
张心疼盯着那段视频反复看了三遍,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每一帧。确实没有横梁上的人影,甚至连灰尘的流动都正常得诡异,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。
“这小子的相机被人动过手脚。”林薇薇敲了敲屏幕,“最后这段视频是剪辑过的,你看这里的光线,突然暗了半秒。”
张心疼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那个男生在仓库里录下的原始画面,到底有什么?是谁动了手脚?
手机突然弹出条新闻推送:【陆氏集团总经理陆明哲涉嫌非法交易被警方带走,其弟陆明宇于抓捕过程中负伤】。配图是陆明哲戴着手铐的照片,男人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
“陆明宇这步棋走得够狠。”林薇薇啧啧称奇,“借你的手搞掉亲哥,自己还落个‘勇斗歹徒’的名声,这下陆氏的继承权稳了。”
张心疼没说话,调出那个神秘号码的对话框,输入:【内存卡被动过手脚,原始视频在哪?】
发送成功后,对方却迟迟没回复。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。
车开到丽景花园门口,张心疼下车时,林薇薇突然说:“对了,那个穿卫衣的小子叫陈默,是个大学生,被王曼曼骗去当私生饭的。刚才我托人问了,他说有人给了他一笔钱,让他无论拍到什么,都要把内存卡交到一个指定的邮箱。”
“什么邮箱?”
“一个加密邮箱,查不到户主。”林薇薇递给她一瓶碘伏,“但他说,那个联系人的头像,是朵黑色玫瑰。”
张心疼捏着碘伏的手指猛地收紧。
黑色玫瑰。
上周在酒局上,陆明宇的西装口袋里,露出来的手帕上就绣着这个图案。
她回到出租屋时,已是深夜。台灯下,内存卡被放在白纸上,血迹晕开成一小片暗沉的红。张心疼用镊子夹起卡,对着光看——边缘有个极细微的缺口,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刮过。
手机在这时震动,神秘号码终于回复了,只有一个地址:【城南旧仓库,3号货架】。
没有时间,没有解释。
张心疼抓起外套就往外走,路过镜子时,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。这三天像三年那么长,周景然的虚伪,王曼曼的愚蠢,陆明宇的算计,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。她忽然想起半年前,那个把她从传销窝里救出来的警察,临走时说的话:“别信任何人,尤其是对你笑的人。”
当时她还笑他太警惕,现在才明白,这城市的夜晚,比传销窝更像个迷宫。
城南旧仓库在拆迁区,路灯全坏了,只有月光照着断壁残垣。3号货架在仓库最深处,积满了厚厚的灰,上面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。张心疼用手机照明,翻到第三个箱子时,指尖触到个硬壳本。
是本黑色的笔记本,封面上印着和陆明宇手帕上一样的黑色玫瑰。
她翻开笔记本,第一页是串潦草的字迹:【交易时间:10月17日,地点:城西工厂,货物:假发票×1000】。字迹下面画着个简笔画,像只戴着礼帽的鬼——应该是“老鬼”赵奎的标记。
往后翻,全是类似的交易记录,时间跨度长达五年。最后一页,夹着张泛黄的照片:两个穿着囚服的年轻男人勾着肩笑,左边的是陆明宇,右边的……张心疼的呼吸猛地顿住。
右边的男人眉眼深邃,嘴角有颗痣,和赵奎有七分像,却比赵奎少了几分戾气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:2017年3月12日,下面是两个名字:陆明宇,赵峰。
赵峰?不是赵奎?
林薇薇查到的资料显示,赵奎入狱时间是2012年,而这张照片的时间是2017年,显然对不上。
张心疼把照片塞进兜里,刚要合上笔记本,却发现最后一页的角落,有行用红笔写的小字,像血一样刺眼:【他回来了,带着枪】。
“谁回来了?”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,张心疼猛地转身,手机电筒的光直射过去——陈默站在阴影里,脸上还带着伤,卫衣的袖子破了个洞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张心疼摸出背包里的折叠刀,打开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。
陈默举起手,手里拿着个信封:“警察放我出来了,说我是被胁迫的。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,在3号货架这儿等。”
他把信封扔过来,张心疼接住,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。
“是谁让你来的?”
“一个女人,声音很哑,说你看完就知道了。”陈默的声音发颤,“张姐,那个内存卡……是不是很重要?我被抓的时候,有人偷偷问我要过。”
“谁?”
“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,跟陆总长得有点像……”
张心疼的心沉了下去。陆明哲?可他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?
她拆开信封,里面掉出个U盘,还有张纸条。纸条上的字迹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:【赵奎是赵峰的双胞胎弟弟,2017年越狱,顶替了赵峰的身份。陆明宇知道,他一直在等赵奎回来】。
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。点开后,画面晃动得厉害,像是藏在口袋里拍的。镜头对准监狱的探视窗口,陆明宇坐在外面,里面坐着的是照片上的赵峰。
“我弟快出来了,”赵峰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,带着电流的杂音,“他脾气暴,你多看着点。”
陆明宇点头:“放心,我会照顾他。”
“别让他碰那些发票,”赵峰突然抓住话筒,眼神急切,“那里面有……”
视频突然中断,只剩下一片雪花。
张心疼反复播放那段视频,赵峰没说完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。发票里有什么?
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,两道车灯刺破黑暗,照在3号货架上。张心疼认出那是陆明宇的车,副驾上坐着个穿警服的人——应该是来做笔录的。
“快走!”她拽起陈默,往仓库后门跑。后门被铁链锁着,她掏出折叠刀去撬锁,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车灯越来越近,陆明宇的声音传进来:“张心疼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
陈默吓得腿软,张心疼用力踹向铁门,铁链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两人冲出去,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把笔记本给我!”陆明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。
张心疼拉着陈默钻进拆迁区的小巷,月光被断墙切成碎片。跑过第三个拐角时,陈默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捂着腿倒在地上——他的裤脚渗出鲜血,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。
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张心疼回头,看见陆明宇的身影出现在巷口,手里拿着根铁棍。
“把东西交出来,我放你们走。”陆明宇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,没了往日的温和,只剩下冰冷的威胁。
张心疼把笔记本和U盘塞进陈默怀里:“往东边跑,去找林薇薇,她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“那你呢?”陈默急得快哭了。
“我引开他。”张心疼推了他一把,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。
她听见陆明宇的脚步声跟了上来,沉重而急促,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。跑过一个垃圾堆时,她脚下一滑,摔倒在地,膝盖磕在石头上,疼得眼前发黑。
陆明宇追上来,铁棍抵在她的脖子上,呼吸粗重:“东西呢?”
张心疼抬起头,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疯狂:“你早就知道赵奎会来,对不对?城西工厂的交易是你设的局,你想借警察的手除掉他,顺便搞掉陆明哲。”
陆明宇的眼神闪了闪。
“赵峰在监狱里发现了什么?那些发票到底有什么问题?”张心疼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发颤,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“是你哥的把柄,还是你的?”
铁棍又压进了几分,喉咙传来窒息的疼。陆明宇的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,像个被戳穿秘密的魔鬼。
“你不该查这么多的。”他说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警笛声,比上次在工厂时更近。陆明宇的脸色变了,他看了眼张心疼,又看向巷口,最终猛地收起铁棍,转身跑了。
张心疼瘫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。警笛声越来越近,她挣扎着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往巷深处走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,是林薇薇发来的:【陈默安全到了,他说你有危险!我已经报警了!】
她刚想回复,却发现手机屏幕上,弹出一条新的短信,来自那个神秘号码。
这次不是文字,而是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间病房,陆明哲躺在病床上,手腕上插着输液管,旁边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,正低头跟他说着什么。男人的侧脸对着镜头,嘴角有颗痣——和照片上的赵峰一模一样。
短信下面只有一句话:
【赵峰没越狱,他一直在陆明哲身边。】
张心疼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赵峰没越狱?那监狱里的是谁?赵奎又是怎么回事?
还有,这个神秘号码的主人,到底是谁?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多秘密?
警笛声已经到了巷口,手电筒的光柱在墙壁上晃动。张心疼握紧手机,看着照片上赵峰的侧脸,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,而真正的危险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