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五点的闹钟还没响,张心疼已经站在镜子前描眼线。深棕色眼线笔在眼尾勾出锋利的弧度,刚好和那颗痣连成一线,像只蓄势待发的猫。
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,神秘号码发来张照片。像素模糊,只能看清是间废弃工厂的内部,生锈的铁架上挂着块破帆布,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废料。照片下方有行字:【陆明哲和‘老鬼’交易的地方,注意西北角的监控。】
她指尖划过屏幕,把照片设成壁纸,然后点开和林薇薇的对话框:【帮我查下‘老鬼’是谁,越快越好。】
林薇薇是做私家侦探的,收费高但效率惊人。当初周景然偷偷转移存款的证据,就是她三天内扒出来的。
穿好一身黑色皮衣,张心疼抓起背包出门。楼道里还弥漫着隔夜的油烟味,三楼那户人家的小孩又在哭,尖锐的哭声刺破晨雾——这就是她住了两年的地方,拥挤、嘈杂,却藏着她最狼狈的过去。
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,穿灰色卫衣的男生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包子,看见她时手猛地一顿,包子馅掉在裤子上都没察觉。
张心疼径直走过去,在他面前站定。男生慌忙把相机往怀里塞,耳根红得像要滴血。
“王小姐给了你多少钱?”她踢了踢他的鞋跟,声音裹着晨霜的冷,“拍我一张照片,够你买几笼包子?”
男生猛地抬头,帽檐下的眼睛瞪得溜圆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我问你多少钱。”张心疼重复道,指尖在背包带上来回摩挲——那里面藏着把折叠刀,是林薇薇硬塞给她的,说跑江湖总得备着点。
“三、三千……”男生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,“她说只要拍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……”
“周景然知道吗?”
男生摇头又点头,最后把脸埋进膝盖:“周哥让我别管,说拍完这单就给我涨工资……”
张心疼笑了,弯腰捏住他的后衣领,像拎小猫似的把人拽起来:“带我去找王小姐,现在。”
男生吓得腿都软了,被她拖着往小区对面的公寓楼走。路过早餐摊时,张心疼顺手买了两个肉包,塞给男生一个:“垫垫肚子,待会儿有硬仗要打。”
王小姐住12楼,门禁卡是男生偷偷配的。电梯上升时,男生啃着包子含糊道:“张姐,你别冲动……王姐她爸是……”
“是城建局的王科长,我知道。”张心疼打断他,盯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,“但你知道她昨晚做了什么吗?”
男生愣住。
“她让你拍我,自己却去了陆明哲的酒会。”张心疼从背包里掏出手机,点开林薇薇刚发来的照片——王小姐穿着火红色礼服,挽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,笑得花枝乱颤。照片下方标注着:【王曼曼(王科长女儿),昨晚八点进入‘铂悦酒店’,陪同人员为陆氏集团总经理陆明哲。】
男生的包子掉在地上。
电梯门开的瞬间,张心疼一脚踹开1203的房门。王曼曼正趴在沙发上敷面膜,听见动静吓得弹起来,面膜纸滑到下巴上,露出满脸错愕。
“张心疼?你疯了!”王曼曼抓起抱枕砸过来,“你怎么进来的?保安!”
张心疼侧身躲开,走到茶几前拿起那杯没喝完的红酒,一饮而尽。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,带着股廉价的甜腻。
“周景然给你的手表,是我买的。”她把空酒杯往茶几上一墩,“你戴的耳钉,是他从你那儿骗回来,又想骗我的。”
王曼曼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“我还知道,你爸帮周景然搞项目,收了陆明哲三十万好处费。”张心疼一步步逼近,直到把王曼曼逼到墙角,“昨晚你陪陆明哲喝酒,是想让你爸帮他对付陆明宇,对吧?”
王曼曼的瞳孔骤缩,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。
张心疼抬手,指尖划过她耳边的钻石耳环:“这耳环不错,陆明哲送的?比周景然那点出息强多了。”
她忽然用力一扯,耳环勾住王曼曼的耳垂,疼得对方尖叫起来。
“转告你爸,”张心疼松开手,看着王曼曼捂着耳朵流泪的样子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好处费吐出来,项目交回去。不然,明天纪委的人会收到一份快递。”
她转身往外走,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,指了指那个还愣在原地的男生:“还有,管好你的人。下次再让我看见他举相机,我就把他的镜头拧下来,当项链送给你。”
关上门的瞬间,她听见屋里传来花瓶砸碎的声音。
电梯里,男生抖得像筛糠:“张姐……你刚才说的纪委……”
“吓唬她的。”张心疼按下一楼按键,“但陆明哲给的三十万,是真的。”
林薇薇的调查显示,王科长挪用公款帮陆明哲打通关节,账本就在王曼曼的保险柜里。而那个保险柜的密码,是周景然的生日——这蠢货,连藏秘密都要用旧爱的生日当钥匙。
上午十点,张心疼坐在陆明宇的办公室里,看着对方把王科长的账本复印件翻得哗哗响。男人的指节捏得发白,西装袖口的纽扣崩开一颗,露出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——据说是小时候被哥哥推下楼梯留下的。
“我就知道是他干的。”陆明宇把复印件摔在桌上,眼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,“陆明哲这只老狐狸,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,背地里净玩这些阴的!”
张心疼端起咖啡抿了口,烫得舌尖发麻:“账本我已经寄给审计部门了,王科长这会儿应该在写检讨。”
陆明宇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震惊:“你没跟我商量就……”
“跟你商量,你会让我寄吗?”张心疼放下咖啡杯,“你想亲手扳倒他,可等你布局好,他早就把你踢出陆氏了。”
陆明宇沉默了。他知道张心疼说的是实话。哥哥陆明哲比他大五岁,在公司经营多年,根基深到拔不动。父亲偏心长子,他这个副总,不过是个摆设。
“下午三点,城西废弃工厂。”张心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车水马龙,“陆明哲要和‘老鬼’交易一批假发票,这是扳倒他的最好机会。”
陆明宇皱眉:“‘老鬼’是道上的人,手里有枪。”
“所以需要你配合。”张心疼回头,嘴角勾起一抹笑,“你带警察过去,我去拿交易证据。”
陆明宇的脸色变了:“不行!太危险了!”
“你不敢?”张心疼挑眉,“那就算了,反正账本已经够他喝一壶的。”
她转身要走,陆明宇却抓住她的手腕。他的手心滚烫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我去。但你必须跟我一起,不能单独行动。”
张心疼挣开他的手,理了理被抓皱的袖口:“下午两点,工厂门口见。别带太多人,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。”
离开陆氏集团时,林薇薇发来条语音,声音压得很低:【‘老鬼’原名赵奎,十年前因为走私军火坐过牢,上个月刚放出来。他跟陆明哲的弟弟陆明宇,以前是狱友。】
张心疼的脚步顿在台阶上。
阳光刺眼,她眯起眼睛,看着街对面的公交站牌。广告牌上的明星笑得灿烂,像极了陆明宇刚才担忧她时的表情。
原来如此。
下午一点五十,城西废弃工厂外。风卷着沙尘打在车窗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陆明宇把车停在隐蔽的拐角,从后备箱里拿出件防弹衣:“穿上。”
张心疼没接:“太笨重,影响行动。”
“必须穿!”陆明宇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他忽然抓住她的肩膀,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,“张心疼,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。”
张心疼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你怕我死?”
陆明宇的喉结滚了滚,没说话,只是固执地把防弹衣往她怀里塞。
两点五十分,工厂大门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。一个穿黑色皮衣的男人走出来,嘴里叼着烟,正是照片上的“老鬼”赵奎。他左右看了看,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,声音粗哑:“人到了,钱带来了吗?”
张心疼猫在废料堆后面,透过铁架的缝隙往外看。陆明哲的车停在工厂中央,黑色奔驰,车牌号用黑布挡着。
三点整,交易开始。赵奎把一个黑色箱子递给陆明哲的助理,对方打开箱子清点,动作很快。张心疼举起手机录像,镜头对准那箱盖打开的瞬间——里面是一沓沓红色的钞票,捆得整整齐齐。
忽然,一阵风吹过,卷起地上的沙尘。赵奎抬头往废料堆的方向看了一眼,眼神锐利如刀。
张心疼立刻蹲下身,心脏狂跳。
“谁在那儿?”赵奎的声音带着警惕,手摸向腰间——那里鼓鼓囊囊的,显然藏着枪。
陆明哲的助理也站起来,四处张望。
就在这时,工厂外传来警笛声,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
赵奎脸色大变:“陆明哲耍我!”
他掏出枪指向奔驰车,陆明哲的助理慌忙挡在车前。混乱中,张心疼看见陆明宇从工厂东侧冲出来,手里拿着对讲机喊:“都不许动!警察!”
赵奎见状,转身就往工厂深处跑。陆明宇追了上去,两人很快消失在废弃的车间里。
张心疼趁机跑到奔驰车旁,陆明哲正试图发动车子,却发现车钥匙不见了。他看见张心疼,眼睛瞬间红了:“是你!是你把警察叫来的!”
张心疼举着手机晃了晃:“交易全过程,我都录下来了。陆总,进去后好好改造,争取减刑。”
陆明哲气得浑身发抖,忽然从怀里掏出把刀,朝她刺过来。张心疼早有防备,侧身躲开,同时按下手机的报警录音键。
“陆明哲持刀袭警!”她大喊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。
陆明哲的动作顿住了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就在这时,工厂西北角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。紧接着,是陆明宇的痛呼。
张心疼心里一紧,往西北角跑去。那里是间破旧的仓库,门虚掩着。她推开门,看见陆明宇躺在地上,额角流着血,赵奎正用枪指着他的头。
“别过来!”赵奎嘶吼着,手指扣在扳机上,“再走一步,我打死他!”
张心疼停下脚步,手心全是汗。她看着陆明宇,他的眼神示意她快走,嘴角却动了动,像是在说什么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张心疼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把手机给我!”赵奎吼道,“还有你录的东西,全部删掉!”
张心疼慢慢掏出手机,就在她要扔过去的瞬间,眼角的余光瞥见仓库顶部的横梁上,有个黑影一闪而过。
那不是警察,也不是工厂里的废料。
那是一个人。
一个穿着和她同款黑色皮衣的人,手里拿着相机,镜头正对着他们。
是谁?
张心疼的心脏猛地一沉。她忽然明白陆明宇刚才的口型是什么意思了。
他说的是:“小心,有第三个人。”
赵奎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,猛地抬头看向横梁。就在这一瞬间,陆明宇突然翻身,抱住赵奎持枪的手。枪声响起,子弹擦着张心疼的耳边飞过,打在铁架上,溅起一串火花。
混乱中,张心疼看见横梁上的人跳了下来,动作快得像阵风。那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,帽檐掉了,露出张苍白的脸——是那个穿灰色卫衣的男生!
他手里的相机还在录像,屏幕亮得刺眼。
“是你!”赵奎认出了他,大概是王曼曼派来的人,“王曼曼让你来的?”
男生吓得说不出话,抱着相机往后退。
就在这时,警笛声已经到了工厂门口。赵奎知道自己跑不掉了,忽然发了疯似的推开陆明宇,朝男生扑过去:“既然我跑不了,你们也别想好过!”
男生转身就跑,赵奎在后面追。两人撞开仓库门,消失在工厂深处。
陆明宇挣扎着站起来,额头的血滴在脸上,看起来狼狈又狰狞。他抓住张心疼的手:“你没事吧?”
张心疼没回答,只是盯着仓库门口,眼神复杂。
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在这里?他到底是谁的人?
还有,他相机里录的东西,是给谁看的?
警笛声越来越近,陆明宇的同事带着警察冲了进来。有人给陆明宇包扎伤口,有人去追赵奎和那个男生。
张心疼被挤在人群外,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。是神秘号码发来的短信:
【别信陆明宇,他和赵奎的狱友关系,是假的。】
张心疼猛地抬头,看向被警察围住的陆明宇。他正回头看她,眼神里带着关切,可在那关切之下,似乎藏着别的东西,像深不见底的潭水。
风从仓库的破窗灌进来,卷起地上的沙尘,迷了人的眼。
张心疼握紧手机,指节泛白。她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里,而网的另一端,到底是谁在牵着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