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景然捏着首饰盒的手指泛白,指节抵着盒面凹出几道红痕。他喉结滚了滚,试图把笑容重新挂回脸上:“疼疼,你……你说什么呢?我听不懂。”
张心疼没接话,只是盯着他身后。小区铁门的阴影里,有个模糊的人影晃了下,灰色卫衣的衣角在路灯下闪了闪——摄影工作室的男生果然没走。
她忽然笑了,伸手接过周景然手里的盒子,指尖故意在他手背上划了下:“跟你开玩笑呢,看你吓的。”
周景然明显松了口气,顺势想去牵她的手:“我就知道你不会误会我……”
“不过,”张心疼后退半步,避开他的触碰,把盒子举到眼前晃了晃,“这是什么?又送我东西?”
“你上次说喜欢那家小众设计师的耳钉,我托朋友好不容易才买到的。”周景然的声音放软,带着点讨好的意味,“你看,我记得你说的每句话。”
张心疼挑眉,没当场打开盒子,反而转身往小区里走:“上去说吧,外面冷。”
周景然赶紧跟上,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,像只做错事想要求饶的大型犬。这是他最擅长的招数——用温顺和细节堆砌出“深情”的假象,三年前她就是这么被他套牢的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,昏昏暗暗的。走到三楼时,张心疼忽然停住脚步,周景然没留神,差点撞上来。
“景然,”她侧过脸,楼道的阴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“你还记得我们刚住这儿的时候吗?你说等你升职了,就换个带阳台的房子,让我养只猫。”
周景然的声音顿了顿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:“当然记得,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吗?等……等这次项目结束,应该就能……”
“应该就能靠着王科长的关系,再升一级,对吧?”张心疼打断他,语气轻得像叹息,“到时候别说带阳台的房子,就算是市中心的大平层,也不是没可能。”
周景然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。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张心疼没再看他,转身继续往上走。钥匙插进锁孔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,像头濒死的野兽。
出租屋还是老样子。她买的那盆绿萝枯了半盆,窗台上堆着周景然没来得及带走的几件旧T恤,沙发缝里卡着根他常抽的那种廉价烟的烟蒂——他总说戒烟,却从没真正戒过。
张心疼把首饰盒扔在茶几上,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她踢掉高跟鞋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从冰箱里翻出瓶矿泉水,拧开喝了一大口。
“坐吧。”她指了指沙发,自己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,望着楼下车水马龙。
周景然局促地坐下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。他偷偷抬眼打量张心疼,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,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,露出纤细的脖颈,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,却让他看不透。
“为什么要骗我?”张心疼忽然开口,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是质问还是单纯的好奇。
周景然的肩膀抖了下,终于忍不住辩解:“我不是故意的!疼疼,我跟她……只是为了工作!王科长能帮我拿到那个项目,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一边跟我谈复合,一边跟她约会?”张心疼转过身,月光落在她脸上,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,“周景然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算计了?”
“我也是没办法!”周景然猛地站起来,语气激动,“你以为我想这样吗?我每天对着她强颜欢笑,心里想的全是你!疼疼,等我站稳脚跟,我就跟她断干净,我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”
他伸手想去抱她,张心疼却抬手制止了他,指尖正对着茶几上的首饰盒:“先拆礼物吧,别浪费了你的心意。”
周景然的动作僵在半空,脸上闪过一丝难堪。
张心疼走过去,拿起那个精致的小盒子,当着他的面慢慢打开。里面躺着一对银色耳钉,设计确实别致,只是在灯光下细看,能发现针脚处有些细微的划痕——不像新的。
她忽然笑了,抬头看向周景然:“这耳钉,是王小姐戴过的吧?”
周景然的脸瞬间血色尽失。
“我下午去逛街,刚好路过那家店,”张心疼慢悠悠地说,“店员说,这对耳钉上周就被一位姓王的小姐买走了,说是她男朋友送的。”
她把耳钉从盒子里拿出来,捏在指尖转了转:“你说巧不巧?你的‘朋友’,难道是王小姐本人?”
周景然张着嘴,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他看着张心疼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笑,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陌生得可怕。
张心疼没再理他,走到垃圾桶边,手一松,耳钉“叮”地一声掉进了满是厨余垃圾的桶里。
“第一种拆礼物的方式,”她拍了拍手,像是在掸掉灰尘,“送给不配的人。”
周景然猛地冲过来,想从垃圾桶里把耳钉捡出来,却被张心疼一脚踩住了手背。她的力气不大,可那眼神里的冰冷,却让他动弹不得。
“周景然,”她弯下腰,凑近他的耳朵,声音轻得像耳语,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转移了我们共同账户里的钱吗?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给你买的手表,转手送给了王科长的儿子吗?”
周景然浑身一颤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这些事,他做得那么隐蔽,她怎么会知道?
张心疼直起身,收回脚,从包里掏出个信封,扔在他面前:“这是你这两年欠我的房租,还有我给你买东西的钱,一笔一笔记着呢。现在,连本带利,还给我。”
信封里是张清单,字迹清秀,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,甚至包括他半夜饿了让她下楼买的那碗泡面。
“第二种拆礼物的方式,”她看着脸色惨白的周景然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算清账,两不相欠。”
周景然瘫坐在地上,眼神涣散。他知道,自己彻底栽了。
就在这时,门铃忽然响了。
张心疼挑眉,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。门外站着的是陆明宇,他换了件黑色大衣,手里拎着个包装华丽的礼盒,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。
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周景然,忽然笑了:“看来,今晚的礼物有点多。”
她打开门,陆明宇的目光越过她,落在屋里的周景然身上,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,把礼盒递给张心疼:“张小姐,白天的事是我不对,这个赔罪,你务必收下。”
张心疼没接,侧身让他进来:“陆总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耐心。”
陆明宇走进屋,扫了眼地上的周景然,像看一只碍眼的虫子。他把礼盒放在茶几上,故意往张心疼身边靠了靠:“为了张小姐,多等一会儿不算什么。”
周景然猛地站起来,指着陆明宇:“你是谁?你想干什么?”
陆明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,扔在周景然面前:“拿着钱,滚。”
周景然看着那沓现金,又看看张心疼,眼睛里布满血丝。他忽然笑了,笑得很狼狈:“原来如此……张心疼,你早就找好下家了,是不是?你跟我谈复合,就是为了看我笑话,是不是?”
张心疼没说话,只是拿起陆明宇带来的礼盒,慢慢打开。里面是条红宝石项链,鸽血红的宝石在灯光下艳得像血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她拿起项链,转身走向周景然,在他面前站定。
“第三种拆礼物的方式,”她把项链举到他眼前,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让送礼物的人知道,谁才是真正的猎物。”
说完,她手一扬,项链像条红色的蛇,飞出去缠在了周景然的脖子上。宝石的棱角硌得他生疼,他想扯下来,却被张心疼死死按住了手。
“周景然,你不是想知道同时骗两个人的下场吗?”她凑近他的耳朵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现在,你知道了。”
周景然的眼睛瞪得滚圆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,像是被扼住了喉咙。
陆明宇站在一旁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,眼底闪过一丝玩味。他忽然发现,这个叫张心疼的女人,比他想象中更有趣,也更危险。
张心疼松开手,周景然踉跄着后退几步,捂着脖子咳嗽,红宝石项链在他胸前晃来晃去,像个讽刺的标记。他看了眼地上的现金,又看了眼张心疼和陆明宇,终于咬着牙,抓起钱冲了出去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屋里只剩下张心疼和陆明宇。
陆明宇走到张心疼身边,目光落在她脸上:“张小姐,好手段。”
张心疼转过身,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,又换上了那副甜美的笑容,眼尾的痣颤了颤:“陆总过奖了,只是处理点垃圾而已。”
她拿起那条红宝石项链,在灯光下看了看:“陆总送这么贵重的礼物,是想跟我做什么交易?”
陆明宇笑了,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:“如果我说,我只是想追求你呢?”
张心疼微微偏头,避开他的手,把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:“陆总,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,就别玩这种游戏了。”
她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。周景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,而那个穿灰色卫衣的男生,还蹲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,手里的相机镜头,正对着她的窗户。
“说吧,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张心疼转过身,目光直视着陆明宇,“是想让我帮你拿到陆氏集团的继承权,还是想让我帮你对付你的竞争对手?”
陆明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他看着张心疼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。
这些事,是他最大的秘密,她怎么会知道?
张心疼看着他震惊的表情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她摸出手机,屏幕上刚收到一条新短信,来自那个神秘号码:【陆明宇的哥哥陆明哲,明天下午三点会去城西的废弃工厂见一个人。】
她抬起头,看向陆明宇,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。
“陆总,要不要跟我打个赌?”她的声音带着点蛊惑,“赌你这条项链,花得值不值。”
陆明宇看着她,忽然觉得喉咙发干。他有种预感,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。但同时,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又从心底涌上来,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。
他点了点头,声音有些沙哑:“好,我跟你赌。”
张心疼笑了,拿起那个装着红宝石项链的盒子,走到垃圾桶边,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,和那对银色耳钉躺在了一起。
“看来,今晚的礼物,都不太合我心意。”她拍了拍手,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陆明宇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张心疼没管他的反应,走到门口,拉开门:“陆总,夜深了,不送。”
陆明宇站在原地,看着垃圾桶里那两件价值不菲的首饰,又看看张心疼那张带着笑意却深不可测的脸,忽然觉得,这场赌局,他可能从一开始就输了。
他转身走出房门,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,照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。
门在他身后关上的瞬间,张心疼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陆明宇的车驶离小区,又看了看楼下那个还在徘徊的男生,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。
手机再次震动,神秘号码发来一条新的短信,只有简短的一句话:
【小心陆明哲,他比你想的更狠。】
张心疼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,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。她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,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,但她知道,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比想象中更复杂的游戏里。
而她,从来不是会认输的人。
她拿起外套,重新穿上高跟鞋,走到门口。在开门的那一刻,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垃圾桶,里面的两件首饰在昏暗的光线下,闪着微弱而讽刺的光。
拆礼物的方式有很多种,但她最喜欢的一种是——
亲手毁掉,然后告诉所有人,她想要的,从来都不是这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