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十二点的便利店冷柜发出嗡鸣,张心疼把最后一份便当塞进购物袋时,指尖忽然触到一片冰凉。不是便当盒的塑料感,是种带着细链的金属凉,像蛇信子舔过皮肤。
她低头,购物袋底部躺着条钻石项链。碎钻在惨白的灯管下闪得扎眼,吊坠是朵玫瑰,花芯那颗主钻足有指甲盖大——这玩意儿能抵她三个月房租。
今天房东刚在微信群里@所有人:下个月起,房租涨五百。
张心疼捏着项链链扣站起来,玻璃门外,穿西装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咆哮。侧脸轮廓锋利,腕上的百达翡丽在路灯下晃出金影,是她上周在酒局上“偶遇”的陆氏集团副总,陆明宇。
上周她还靠在他怀里,指尖划过他衬衫第三颗纽扣:“陆总,你看那朵玫瑰项链,像不像我第一次见你时穿的裙子?”
陆明宇当时笑着捏她下巴:“想要?明天让助理送你办公室。”
现在这朵“玫瑰”正躺在她装着打折便当的购物袋里,旁边还有包临期的牛奶。
便利店收银员是个戴眼镜的小姑娘,正对着监控探头打哈欠。张心疼晃了晃项链,声音甜得发腻:“小姐姐,刚才是不是有位穿黑西装的先生落下这个?”
收银员探头看了眼,忽然瞪大眼睛:“哦!对对对,刚才有个帅哥急着接电话,付完钱就跑了,好像是掉这儿了!”
张心疼弯眼笑,眼尾那颗痣跟着颤:“那我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,毕竟挺贵重的。”
她选了靠窗的座位,把项链搁在桌面。钻石折射的光映在她瞳孔里,像淬了冰的火。手机震了震,是闺蜜林薇薇发来的视频,背景音吵得厉害,林薇薇举着手机拍吧台:“疼疼快看!周景然带新女伴了,穿得跟孔雀似的!”
屏幕里,周景然正给身边的女人倒酒。他穿件灰色高领衫,侧脸线条柔和,是张心疼谈了三年的前男友。上周他还红着眼圈求她复合:“疼疼,我知道错了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”
张心疼指尖敲了敲屏幕,回了句:“他领带歪了,新女伴品味不行。”
放下手机时,陆明宇推门进来,额角还带着薄汗,看见张心疼时明显愣了下,随即露出惯有的绅士笑:“好巧,张小姐也来买东西?”
“不巧,”张心疼把项链推过去,指尖在玫瑰吊坠上轻轻一点,“捡了陆总的东西,等着物归原主呢。”
陆明宇的笑容僵了半秒,飞快掩饰过去,拿起项链往口袋里塞:“多谢张小姐,改日请你吃饭。”
“吃饭就不必了,”张心疼拎起购物袋站起来,个子只到他肩膀,说话时却微微抬着下巴,“不过陆总下次送礼物,记得亲自递到人手里。扔在便利店的垃圾桶旁边,很容易被当成垃圾的。”
陆明宇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张心疼转身往外走,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,她听见陆明宇在打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:“……项链找到了,被她捡到了……你别管了,我会处理。”
夜风卷着深秋的凉意扑过来,张心疼把围巾往脖子上紧了紧。手机又震,这次是个陌生号码,发来条短信:【张小姐,周景然的新女伴,父亲是城建局的王科长。】
她脚步顿了顿,抬头看向对面的写字楼。十三楼的灯还亮着,那是周景然新公司的办公室——他能从原来的小职员跳到部门主管,全靠老丈人那边牵线。
上周周景然求复合时,她还装模作样抹眼泪:“景然,我不是嫌你穷,我只是怕……怕我们走不到最后。”
现在想来,他当时眼里的愧疚,恐怕掺了不少水分。
张心疼笑了笑,回了条短信:【知道了,谢了。】
发件人没再回复。这个神秘的信息来源,从半年前开始,总会在关键时刻给她递消息。第一次是告诉她,那个自称单身的合作方其实已婚,让她躲过了被当小三的坑;第二次是提醒她,周景然偷偷在她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。
她查过这个号码,是个不记名的虚拟号,查不到任何信息。
走到公交站时,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张心疼回头,看见个穿卫衣的男生,戴着鸭舌帽,帽檐压得很低,手里捏着个相机,镜头正对着她。
“你拍什么?”张心疼皱眉。
男生像是被抓包的小偷,慌忙把相机往身后藏,结结巴巴地说:“没、没拍什么……我认错人了。”
他转身要跑,张心疼却认出他卫衣上的logo——是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摄影工作室,周景然的新女伴在那儿当化妆师。
“等等,”张心疼往前走了两步,路灯照亮她眼底的冷光,“是王小姐让你来拍的?还是周景然?”
男生猛地顿住,肩膀僵得像块石头。
公交车远远驶来,张心疼没再追问,转身上了车。刷卡时,她从车窗里看见男生还站在原地,手里的相机屏幕亮着,映出她刚才在便利店门口的样子——穿着米色风衣,拎着廉价购物袋,侧脸的痣在夜色里若隐若现。
车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,张心疼靠在椅背上,摸出手机点开相册。最新一张照片是上周拍的,她和周景然在咖啡馆,她低头搅着咖啡,他在对面看着她笑,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睫毛上,看起来温柔得要命。
她当时心里想的是:这条领带该换了,和他的衬衫不配,显得廉价。
手机震了第三次,是林薇薇发来的:【疼疼,周景然刚才问我你在哪儿,说有急事找你。】
张心疼盯着屏幕看了三秒,把周景然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,然后点开那个神秘号码的对话框,输入:【帮我查个人,摄影工作室的,穿灰色卫衣,戴鸭舌帽。】
发送成功的瞬间,公交车报站:“下一站,丽景花园。”
那是她的出租屋所在的小区,也是她和周景然同居了两年的地方。
张心疼望向窗外,小区门口的路灯下,站着个熟悉的身影。周景然没穿高领衫,换了件黑色夹克,双手插在口袋里,正不停地踮脚张望。
他手里还捏着个盒子,看形状像是首饰盒。
公交车缓缓停稳,张心疼深吸一口气,拉开车门。冷风吹起她的长发,她看见周景然眼睛一亮,朝她跑过来,脸上带着她最熟悉的、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笑容。
“疼疼,你可回来了,”他把盒子递过来,语气急切,“我找了你一晚上,这个……给你的。”
张心疼没接,只是看着他,忽然问:“周景然,你说,如果一个人同时骗了两个人,最后会怎么样?”
周景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。
远处的便利店还亮着灯,陆明宇的车应该还停在那里。摄影工作室的男生说不定还在附近徘徊。而眼前这个男人,手里拿着新的礼物,心里藏着新的算计。
张心疼忽然觉得,这深秋的夜晚,比她想象中要热闹得多。
她看着周景然逐渐发白的脸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。
“你猜,我会不会让你知道答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