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屿在游乐园门口第17次看手机时，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冬蝗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腕骨分明的手，手里还拎着个黑色双肩包——和他平时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不同，今天的阳光落在他发梢，竟柔和得有些不真实。
“你来了。”程屿把手里的棉花糖递过去，“刚买的，草莓味。”
冬蝗接过棉花糖，指尖碰到程屿的手时顿了顿，像触电似的缩回去。他没说话，只是低头咬了口棉花糖，糖渣沾在嘴角，像落了点雪。
“你今天怎么穿这么……普通？”程屿盯着他的衬衫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——哦，是平时那件能当防护服的月白长衫。
“实验室的衣服沾了药剂，洗不掉。”冬蝗的声音很轻，目光落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，“你确定要来这里？”
“当然！”程屿拽着他往里冲，“你整天待在实验室，再不晒太阳会发霉的！”
刚进园就被工作人员拦住，递来两朵粉色气球花：“两位帅哥，今天情侣入园送气球哦～”
程屿的脸“唰”地红了：“我们不是……”
“谢谢。”冬蝗接过气球花，自然地塞给程屿一朵，“拿着。”
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远，对同事说：“那对帅哥好般配啊，白衬衫的看起来好宠人～”
程屿的耳朵红得能滴出血，偷偷看冬蝗，发现对方正盯着过山车的轨道，嘴角似乎还沾着棉花糖渣。他忍不住伸手想擦掉，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脸，冬蝗就猛地偏头躲开，像只受惊的猫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冬蝗的耳根也红了。
“你嘴角有糖。”程屿的手僵在半空，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，“我帮你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冬蝗从包里掏出包消毒湿巾，仔仔细细擦了三遍嘴角，仿佛那不是糖渣，是致命细菌。
过山车缓缓爬升时，程屿的脸已经白了。他偷偷瞄旁边的冬蝗，对方正看着远处的摩天轮，神情平静得像在看实验数据。
“你不害怕吗？”程屿的声音发颤。
“离心力而已。”冬蝗调整了下安全带，“加速度不会超过3G，在人体承受范围内。”
话音刚落，过山车猛地俯冲下去。程屿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造反。他死死闭着眼，突然感觉手腕被攥住——是冬蝗的手，冰凉却很稳。
“睁开眼。”冬蝗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里传来，“看下面。”
程屿哆嗦着睁开眼，发现他们正冲过一个环形轨道，地面的人群像小蚂蚁，阳光在轨道上折射出彩虹。恐惧突然消失了，只剩下莫名的兴奋。
过山车停下时，程屿腿软得站不住，被冬蝗半扶半拽地拖下来。他蹲在地上干呕，感觉胃里翻江倒海。
“给。”冬蝗递来瓶温水，“含着，别咽。”
程屿含着水，抬头看到冬蝗正从包里掏东西——居然是包晕车药，包装上还贴着便利贴：「程屿专用，一次一片」。
“你怎么会带这个？”程屿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猜的。”冬蝗别过脸，耳根又红了，“你看起来就很容易晕。”
鬼屋门口排着长队，程屿看到门口的骷髅模型就腿软，却嘴硬：“我才不怕这个，都是假的。”
进了鬼屋，程屿的嘴硬就碎成了渣。黑暗里突然窜出个披头散发的“女鬼”，他吓得直接跳起来，死死抱住旁边的人。
“……程屿。”冬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，带着点无奈，“你快把我勒断气了。”
程屿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冬蝗，赶紧松手，摸到对方衬衫上的褶皱——是被自己抓出来的。他尴尬地想后退，却踩到个软软的东西，低头一看，是只断手模型，吓得又扑回冬蝗怀里。
全程程屿都是闭着眼，被冬蝗半抱着走出来的。阳光照在脸上时，他发现自己的头发乱得像鸡窝，冬蝗的衬衫领口也被扯歪了，露出点锁骨。
“你刚才叫得比鬼还响。”冬蝗整理着衣领，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。
“那是战术性尖叫！”程屿嘴硬，“用来迷惑敌人的！”
手工摊前，老板正在教情侣做黏土人偶。冬蝗捏黏土的样子很认真，指尖灵活得不像个整天拿手术刀的人。程屿偷偷看他的作品，发现是个捏得惟妙惟肖的小人，穿着相机图案的T恤，正是自己的样子。
“你学得好快！”程屿惊叹。
冬蝗没说话，把自己的作品推过去，示意程屿也做一个。程屿手笨，捏了半天，把冬蝗的人偶捏成了个顶着白大褂的土豆。
“这是……我？”冬蝗挑眉。
“艺术加工！”程屿硬着头皮说，“突出你的清冷气质！”
老板凑过来看，笑着说：“小情侣真有默契，一个捏得像，一个捏得……有灵魂！”
程屿：“……”
冬蝗突然拿起程屿捏的“土豆”，放进自己的口袋：“挺好的，收着。”
中午在游乐园餐厅吃饭时，服务员端上来两份情侣套餐，还送了支玫瑰。程屿看着盘子里拼成爱心形状的意面，感觉脸颊在发烫。
“服务员，我们不是……”
“谢谢。”冬蝗接过玫瑰，插进程屿的玻璃杯里，“挺好看的。”
邻桌的阿姨笑眯眯地问：“小伙子，你们在一起多久啦？”
程屿刚想解释，冬蝗就开口了：“三个月。”
阿姨更激动了：“难怪这么般配！白衬衫的小伙子一看就是疼人的！”
程屿的脸彻底红透了，埋头扒拉意面，感觉耳朵都在发烧。冬蝗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，偷偷把自己盘子里的虾仁都夹到程屿碗里。
十方厄主的地下解剖室里，气氛却像冰窖。
培养舱的蓝光映在众人脸上，冬蝗正拿着手术刀，精准地划开实验体的胸腔。他的白大褂沾着点蓝色药剂，神情专注得像在进行艺术品创作。
“编号734，注射新型药剂后，细胞增殖速度提升300%，但存在基因链断裂风险。”冬蝗的声音平静无波，“砚辞，记录数据。”
戴金丝边眼镜的砚辞推了推眼镜，笔尖在本子上飞快移动：“明白。”
童祀蹲在地上，手里拿着个解剖玩偶，正学着冬蝗的样子“做手术”。他突然抬头：“冬蝗哥哥，棘哥什么时候回来呀？他答应给我带万区城的棉花糖的。”
“还有三天。”冬蝗头也不抬，手术刀精准地避开血管，“他的惩罚快结束了。”
角落里，寂影抱着个破布娃娃，正对着培养舱发呆。娃娃的脸是用沈星辞的照片缝的，此刻被他揉得皱巴巴。
“寂影又在想那个长得一样的小子了。”烬把玩着打火机，金属链条叮当作响，“上次在绯色的相墟，你居然让他跑了？”
冬蝗没理他，取出实验体的心脏，放在培养皿里。那颗心脏还在跳动，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“冬蝗哥哥，为什么要解剖它呀？”童祀眨着大眼睛，“它看起来好疼。”
“疼？”冬蝗的手术刀在空中顿了顿，“实验体没有痛觉神经，只有数据。”他看向童祀，“就像你的相墟里的NPC，只是工具。”
晚萤突然笑了，声音像风铃：“可上次在游乐园，某人不是还给‘工具’买棉花糖了吗？”
冬蝗的动作僵了僵，没说话。
苍牙靠在墙上，手里转着把短刀：“听说程屿约你去游乐园了？还被当成情侣？”
冬蝗的耳根不易察觉地红了，很快又恢复平静：“收集数据。”
“收集情侣数据？”烬吹了声口哨，“冬蝗，你不会真对那小子动心了吧？”
冬蝗放下手术刀，摘下手套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开来：“他是重要的观测对象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冷下来，“谁也不许动他。”
寂影突然尖叫一声，把破布娃娃扔向培养舱。娃娃撞在舱壁上，照片上沈星辞的脸被摔得皱巴巴。
“别闹。”冬蝗的声音冷了几分，“再不听话，就给你灌芥末味的药。”
寂影立刻安静下来，委屈地捡起娃娃，抱在怀里蹭了蹭。
墨尘突然开口，脸上的疤痕在蓝光下显得狰狞：“新的相墟计划什么时候启动？总不能一直让他们闲着。”
“等棘回来。”冬蝗脱下沾血的白大褂，露出里面的月白长衫，“这次的培育者，是他。”
他走到培养舱前，看着里面漂浮的实验体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蓝光映在他脸上，一半是冰冷的研究者，一半是藏着温柔的普通人。
游乐园的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时，程屿和冬蝗坐在摩天轮上。
升到最高点时，程屿低头看地面，人群像小蚂蚁，旋转木马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。他偷偷看冬蝗，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，眼神里的温柔藏不住。
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程屿的声音有点小。
冬蝗没说话，从包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是中午程屿捏的那个“土豆”人偶，被他用透明袋装着，还系了个蝴蝶结。
“给你。”冬蝗把人偶递过去，耳根有点红，“挺可爱的。”
程屿接过人偶，心里暖暖的，像被阳光晒过。他突然鼓起勇气：“冬蝗，你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冬蝗打断他，目光落在远处的夕阳上，“有些事，现在还不能告诉你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很轻，“但相信我，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程屿看着他认真的眼神，突然笑了：“我相信你。”
摩天轮缓缓下降，程屿把那个“土豆”人偶放进兜里，感觉心里甜甜的。他知道冬蝗有秘密，有很多他不了解的过去，但他愿意等，等对方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。
冬蝗看着他泛红的笑脸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。他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，里面是枚星蝶吊坠，和程屿之前那个一模一样。
“送你的。”冬蝗把吊坠塞进程屿手里，“算是……回礼。”
程屿握着吊坠，感觉暖暖的。夕阳的光落在两人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符号。
或许有些真相不必急于揭开，有些秘密可以慢慢等待。至少此刻，游乐园的风是暖的，夕阳是甜的，身边的人是对的。
而远处的地下解剖室里，冬蝗的白大褂还挂在挂钩上，沾着的蓝色药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，在此刻交汇，又将在未来的某个节点，掀起新的风暴。
但至少现在，让夕阳再慢一点，让摩天轮再转一圈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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