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的练习生大楼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香，像是劣质香水混着焦糖布丁的味道。程屿被这味道呛醒时，发现白寻正抱着枕头坐在床边，眼圈红得像兔子。
“老大不见了。”白寻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手语手册，“我翻遍了整栋楼，连天台的排水沟都看了，他就像……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。”
沈星辞端着杯热水走过来，身上的补丁舞台装又多了几个破洞——显然是昨晚的黑料反噬还没消。“别太担心，晏无音能力那么强，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，自己先行动了。”
“可他从来不会不告而别！”白寻突然提高音量，眼底瞬间炸开细碎的火光，吓得程屿赶紧按住他的肩膀，“冷静！你想触发烬爆能量把楼炸了吗？”
凌曳推开门时，正好撞见这一幕。她的灰色领带已经变成浅红色，显然是被恶人牌的虚假利益轻微动摇了立场。“刚才接到通知，老板要见我们。”她顿了顿，烟灰色眼眸扫过空着的床位，“先处理眼前的事，晏无音的事稍后再说。”
老板办公室在顶楼，电梯里的镜面映出每个人的影子：程屿的训练服沾着咖啡渍（早上被NPC服务生“不小心”泼的），白寻的工牌歪歪扭扭，沈星辞的破裙子还在掉亮片，凌曳的领带红得更明显了。
“叮——”电梯门打开，迎面就是铺着红地毯的走廊，墙上挂着幅巨大的肖像画——穿猩红礼服的无面女人，领口的玫瑰刺绣像在滴血。
“这就是绯色吧？”白寻小声嘀咕，“长得跟个二维码似的，难怪没脸见人。”
办公室门是纯金的，上面刻着一行字：“真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，除非能换来掌声。”程屿刚握住门把手，门就自己开了，里面传来熟悉的、却又带着陌生冰冷的声音：
“请进。”
众人愣住了。
老板椅上坐着的人穿着定制西装，领口别着枚星蝶胸针——那是晏无音在万区城买的纪念品。他的轮廓比昨天清晰了许多，甚至能看清流畅的下颌线，可那双本该流动着光影的眼睛，此刻像蒙着层白雾，空洞得吓人。
“老大？”白寻往前冲了两步，又猛地停下，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？”
晏无音没看他，只是抬手示意众人坐下，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。桌上放着份文件，标题是《关于淘汰核心受害者程屿的决议》，签名处赫然是“晏无音”三个字。
“根据公司规定，核心受害者程屿因黑料缠身，影响团队形象，应立即除名。”他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像电子合成音，“凌曳制作人，你没意见吧？”
凌曳的领带瞬间变成深猩红。她攥紧拳头，指节泛白：“我……”
“有意见！”白寻突然拍桌子，“这肯定是假的！老大才不会做这种事！”他扑过去想拉晏无音，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，摔在地上，“你到底是谁？把老大还给我！”
晏无音终于转头看他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——那不是属于他的表情，带着绯色特有的、甜腻的残忍：“我是谁？我是能决定你们命运的人。”他抬手按下桌铃，“灵汐，带程屿去‘反省室’。”
门后走出个穿黑色套装的女人，高跟鞋踩在地上像敲丧钟。她的工牌写着「经纪人·灵汐」，眼神像毒蛇盯着猎物：“程屿先生，请吧。”
“等等。”沈星辞突然开口，破裙子转了个圈，“老板，您还记得上周在万区城，我们一起吃的那碗螺蛳粉吗？你说加双倍酸笋才够味。”
晏无音的眼皮跳了一下，似乎在挣扎，可很快又恢复了空洞：“不记得。我从不吃那种廉价食物。”
“露馅了吧！”白寻从地上爬起来，“老大上次为了抢我碗里的酸笋，差点把桌子掀了！你这个冒牌货！”
灵汐突然笑了，声音像指甲刮玻璃：“看来你们还没明白。晏无音大人找到了相墟的漏洞——杀死原老板，就能取而代之。可惜啊，他坐上这个位置的瞬间，就成了绯色大人的傀儡。”她凑近程屿，压低声音，“毕竟，权力是最甜的毒药，不是吗？”
程屿终于反应过来，指着晏无音的眼睛：“他被控制了！绯色的能力是操控人心！”
“答对了。”晏无音拍手，声音依旧冰冷，“可惜没奖励。灵汐，执行命令。”
就在灵汐要抓住程屿的瞬间，凌曳突然站起来，领带重新变回灰色。她抬手扯掉领带，烟灰色眼眸里闪过决绝：“规则漏洞不止一个。”她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，插进电脑，“这是林星辞的原始demo，里面记录了绯色教唆恶人牌诬陷她的证据。”
电脑屏幕突然亮起白光，映出晏无音痛苦的表情。他抱着头，身体蜷缩起来，西装上的星蝶胸针开始发烫，烫得他发出闷哼。
“老大！”白寻想冲过去，被程屿拉住，“别过去！这是他在反抗！”
“吵死了。”晏无音猛地抬头，眼睛里的白雾散去了一瞬，露出熟悉的、流动的光影，“白寻……快跑……”
下一秒，他又恢复了木偶状态，重重按下桌底的按钮。办公室的地板裂开条缝，里面伸出无数只手，抓向程屿的脚踝。
“走！”凌曳拽着程屿往外跑，沈星辞拉起白寻跟上。灵汐在后面冷笑：“跑吧，你们跑不出这栋楼的。等晏无音彻底被同化，你们都会成为绯色大人的养料——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。是晏无音的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个陌生号码，备注是“麻烦”。
晏无音像接圣旨似的按下接听键，然后浑身一僵，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，手机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众人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清冷的男声，带着点不耐烦：
“绯色，玩够了没有？”
“那实验体要是坏了，我不介意让你的相墟提前崩塌。”
“还有，寂影跑到你那去了，看好他，别让沈星辞看见——那小子脑子转得慢，吓傻了不好收拾。”
“最后提醒你，离程屿远点。”
“不然，你知道后果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晏无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，眼睛里的白雾淡了许多。他看了眼程屿，又看了眼白寻，突然抓起桌上的文件，撕得粉碎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喊道：“快走！”
这次的声音，带着属于他的、微弱却真实的颤抖。
灵汐的脸色难看到极点：“冬蝗……你居然敢插手我的相墟！”她挥手想攻击众人，却被晏无音用最后的力气挡住——他变回了那个流动着光影的少年，挡在他们面前，像道脆弱却坚定的屏障。
“快跑啊！”白寻哭喊着被程屿拽走，回头时看到晏无音的身影在猩红的光影里渐渐模糊，灵汐的尖叫声刺破耳膜。
跑到电梯口，沈星辞突然停下：“刚才打电话的是……冬蝗？”他挠挠头，“他的声音好像我家楼下卖糖画的老爷爷，凶巴巴的，却总给我留最大的兔子。”
程屿没说话，只是攥紧了口袋里的星蝶吊坠——和晏无音胸针同款的那个，此刻烫得惊人。
地下室的杂物间里，白寻正用晏无音的速写本砸枕头：“混蛋冬蝗！居然敢说老大是‘丢弃的实验体’！等我出去，非要把他的白大褂剪成抹布不可！”
“别冲动。”凌曳正在分析刚才的录音（沈星辞偷偷录的），“冬蝗的话有两个重点：一是他没放弃晏无音，二是寂影来了。”
“寂影是谁？”程屿皱眉，“听名字就不像好人。”
“十方厄主里最神秘的一个。”凌曳调出资料，上面只有一行字，“编号九，能力未知，外貌未知，疑似与沈星辞有某种联系。”
沈星辞突然打了个喷嚏：“谁在说我？”他摸出块饼干（从NPC那里蹭的），“刚才冬蝗说不让我看见寂影，难道他长了三只眼睛？还是脸上贴满创可贴？”
“更可能是……”程屿的话没说完，就被外面的尖叫声打断。
白寻趴在门缝上看，突然捂住嘴：“我的天……那是……”
外面的走廊里，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背对着他们站着，身形和沈星辞有七分像，却瘦得像根竹竿。他的头发很长，遮住了脸，手里抱着个破布娃娃，娃娃的脸是用沈星辞的照片缝的。
“寂影？”凌曳握紧武器，“他在干什么？”
男生突然转过身，露出和沈星辞一模一样的脸，只是眼睛是纯黑的，没有瞳孔。他看到杂物间的门缝，突然笑了，声音甜得发腻：“找到你了，小辞……”
沈星辞：“？”
他愣住了，大脑像被按下暂停键，嘴里的饼干掉在地上：“我……我什么时候有双胞胎弟弟了？还是个没瞳仁的？”
“快跑！”程屿拽着沈星辞往后退，白寻赶紧锁门。
寂影的敲门声很轻，像羽毛落在地上：“小辞，开门呀，我给你带了礼物——用林星辞的骨头做的项链，很漂亮的……”
白寻吓得往程屿身后躲：“这货比绯色还吓人！老大快来救救我们！”
就在这时，门缝里塞进张纸条，是晏无音的字迹，歪歪扭扭的，像是在极力挣脱控制：
「绯色的弱点是原版母带，天台，密码717（出道日）+ 7（星途暗纹），快……」
纸条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：白寻举着炸弹，旁边写着“炸他丫的”。
白寻突然不哭了，抹了把眼泪：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！”他拽过沈星辞，“沈哥，借你的破裙子用用！”
顶楼天台上，风很大，吹得人站不稳。绯色的肖像画被投影在楼面上，无面的脸对着整个城市，像是在宣告胜利。
晏无音站在边缘，灵汐拿着注射器（里面是绯色的控制药剂），正准备给他注射。“只要再推一点点，他就永远是我们的人了。”灵汐笑得得意，“冬蝗想救他？晚了！”
“未必。”
程屿突然从水箱后面跳出来，手里举着个用沈星辞的破裙子和白寻的工装布扎的“炸弹”，上面还缠着程屿的训练服腰带。
“看招！万人嫌牌大炸弹！”白寻点燃从NPC那偷来的打火机，把“炸弹”扔过去。
灵汐吓得躲开，“炸弹”在地上炸开，飞出无数亮片和纽扣，还有张纸条飘到晏无音面前——白寻画的全家福：三个火柴人，中间那个飘着星屑，左边那个举着炸弹，右边那个掉着亮片。
晏无音的身体晃了晃，眼睛里的白雾开始消散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凌曳甩出U盘，程屿接住，插进天台的控制台。
「密码错误。」
“再加个7！”白寻大喊，“老大写了7！”
程屿输入7177。
「密码正确。」
控制台亮起绿光，林星辞的声音在天台上响起，干净又清澈：“这是我写的第一首歌，送给所有相信光的人……”
旋律响起的瞬间，绯色的肖像画开始扭曲，灵汐尖叫着被光芒吞噬。晏无音捂住头，胸口的星蝶胸针迸发出强光，将他笼罩其中。
等光芒散去，他软软地倒在地上，白寻冲过去抱住他，发现他的眼睛里重新流动起熟悉的光影。
“老大！你醒了？”
晏无音眨了眨眼，抬手比了串手语，虚弱却清晰。
白寻笑了，眼泪却掉下来：“我知道，你说‘笨蛋，我没事’。”
远处传来警笛声（相墟规则对“真相曝光”的反应），程屿看着相拥的两人，突然想起冬蝗的电话。那个总被误会的反派，那个嘴硬心软的实验体创造者，原来也有自己的软肋。
沈星辞突然指着楼下：“看！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跑了！”
寂影的身影消失在街角，怀里的破布娃娃掉在地上，露出里面的纸条——冬蝗的字迹：“别玩过头，记得回家吃药。”
天台的风还在吹，带着淡淡的草莓味（白寻刚才给晏无音塞了颗糖）。程屿掏出星蝶吊坠，发现它不再发烫，而是变得温润，像有生命似的。
他知道，这场闹剧还没结束。但至少现在，他们赢了一局。
而某个角落，冬蝗看着监控屏幕里相拥的两人，指尖的银戒泛着光。他拿起手机，给寂影发了条信息：
“再乱跑，下次就给你灌芥末味的药。”
屏幕那头回了个委屈的表情包，像个闹别扭的小孩。
冬蝗嘴角勾起极淡的笑，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。他关掉屏幕，转身继续给寂影配药——这次加了点草莓味的添加剂，毕竟，实验体也该有点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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