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老太
日老太“您家里也有小孩和老人吧?将心比心,放过我们吧。”
白溪“将心比心?”
白溪慢慢直起身,脸上那点温和笑意没了。
她用日语,清清楚楚地反问:
“どう比べる?比べたことないなあ。じゃあ、お前たち二人の心を挖り出して、比べてみる?”
白溪(怎么比?没比过呢。要不,把你们俩的心挖出来,比比看?)
老太婆脸色唰地白了,眼神一下子变得恶毒,用日语破口大骂:
日老太等我们的皇军来了,把你们全杀光!
白溪“殺す?”(杀?)
白溪眼神一冷,
白溪“我先弄死你们俩!”
砰!砰!
两声枪响炸在巷子里。
老太婆和小孩应声倒地,额头上多了个血窟窿。
白溪“你干嘛!”
白溪猛地扭头瞪着身后的人,眉头拧紧,
白溪“子弹多金贵你不知道啊!”
老头“赶紧走吧!!上海已经没了!”
这老头,还是那个做葱油饼的老头。
之前一直没吭声,没想到一出手就坏了她的事。
她心里窝火。
那老太婆明显知道附近小鬼子的军火库在哪儿,她正套话呢,眼看就要问出来了,被这老头两枪全打没了。
老头“哎呀!白丫头,快走!”
老头急得跺脚,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白溪细瘦的手腕,拽着她就往外扯,
老头“再磨蹭鬼子真围上来了!我老头子一条烂命,死了就死了!
老头你看看你,长得跟仙女一样,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?!”
白溪“不行!我不走,这小鬼子一家是管军火的,我必须得弄点武器!”
白溪用力甩开他的手。
后悔,十分后悔。
老头的枪法是她教的,那手里的枪原本也是她的。
她肠子都悔青了,当初就不该把枪拿出来显摆。
要是不显摆,就不会被抢。
抢了,再也要不回来了。
想到自己在那甩着冷兵器,老头砰砰两枪热武器,她心里的邪火噌噌往上冒。
姜还是老的辣,老头手劲大,心眼又多,她愣是抢不过、对付不了。
现在好不容易摸到点边,囤点武器,又被他搅黄了。
她吸了口气,从怀里摸出两封信,塞到老头手里,嘴角尽量勾起个甜美的假笑:
白溪“叔,你先走。帮我把这两封信送到重庆。”
老头看也不看,把信往怀里胡乱一塞,又来抓她胳膊:
老头“一起走!”
白溪“叔,你先走。我还有事。”
白溪侧身,灵活地闪开,脚下一发力,跑得飞快。
老头“你这丫头!”
老头急得喊,也只能拔腿猛追,
老头“船马上就开了,火车道都被炸了,水路是唯一的活路,就这一艘船,再不走就赶不上了!”
他本来铁了心要死在家里的,可自打三个月前这姑娘闯进他屋,搅了他上吊,还“送”了他一把枪之后,他觉着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回了。
现在活着的是一个死人,一个从阴曹地府爬回来的鬼,多杀一个鬼子,都是赚。
今天还赚了俩。
….
…..
白溪拼命跑着,耳边风声呼呼的。
目标是老太临死前眼睛死死盯着的方向。
奔跑中,这三个月的情景,比风声更响地往她脑子里撞。
战地医院里永远洗不净的血污;那些才十来岁的小士兵,抬进来时还喘着气,转眼就没了声息;
她颤抖着手,一个一个,为他们合上不肯瞑目的眼睛…
还有那些弥留之际的呓语:
小战士“医生……能……能有太平的那天吗?”
……
会有那么一天吗?
她答不上来。
她只是个普通人,一个会晕船、会饥饿、会绝望的普通人。
白溪为什么?!为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?!
白溪为什么我不是真的黑白无常?!
白溪为什么我不能把他们小日本全部抓进阴曹地府,下十八层地狱?!
她边跑,边在心里无助地呐喊。
明明是个无神论者,可面对那么多绝望的追问,她第一次对自己的“不信”产生了动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