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千莞走后的第一个月，叶南执像丢了魂。

他没去上课，也没回宿舍，整日待在两人合租的小公寓里。那是他们大三时一起找的房子，不大，却被漠千莞收拾得温馨雅致。阳台上摆着她养的多肉，书桌上堆着两人的课本和笔记，衣柜里还挂着她那件米白色的大衣，衣角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。

可如今，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
江驰和苏晓棠来过好几次，每次都带着做好的饭菜，却见他要么坐在沙发上发呆，要么蹲在衣柜前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件大衣。苏晓棠看着心疼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陪着他掉眼泪。

这天，江驰实在看不下去，硬拉着他起身：“南执，别这样了。千莞的东西，总不能一直堆着，你好歹整理一下，也算给她一个交代。”

叶南执没说话，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。

他走进漠千莞的房间，指尖抚过书桌的棱角。桌上还放着一支没盖笔帽的钢笔，那是她妈妈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，也是他曾经在考场里翻遍角落找到的那支。旁边压着一本错题本，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：叶南执，下次考试，我不会让你赢。

那是高二时，她写下的话。

叶南执的喉咙猛地一哽，视线瞬间模糊。

他蹲下身，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。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，只有一沓厚厚的信纸，和一个泛黄的笔记本。信纸是他写给她的情书，从大一到大二，整整三年，一百多封，他从没敢寄出去，却不知何时被她悄悄收了起来。

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。

那是她的日记。

高一下学期，转学到行丘桑中。坐在我旁边的男生叫叶南执，很拽，好像很讨厌我。不过他数学确实很好，下次考试，我要超过他。

高二的雪天，他送我回了家。路灯下的雪好美，他的侧脸也很好看。糟糕，我好像有点心动了。

大三平安夜，叶南执跟我表白了。他说他喜欢我，从高二的雪夜就开始了。原来，不止我一个人在偷偷喜欢。

明天要和叶南执去约会啦，我要穿那件米白色的大衣，还要……

日记的最后一页，字迹停在了半空中，墨水晕开了一小片，像一滴没落下的泪。

叶南执捧着笔记本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小心思，此刻全都化作锋利的刀，狠狠扎进他的心脏。

原来，她早就喜欢他了。

原来，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里，她和他一样，都在悄悄心动。

原来，她也期待着那场约会，期待着和他一起，看遍往后的岁岁年年。

可命运，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他们。

叶南执把脸埋进笔记本里，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，撕心裂肺。

他想起高二的雪夜，他送她回家，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，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；想起大三的图书馆，她靠在他的肩头睡着，阳光落在她的发顶，镀上一层柔光；想起平安夜那晚，她点头说“好啊”时，眼里的星光，亮得惊人。

那些细碎的时光碎片，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，每一帧都清晰得要命，却又带着彻骨的疼。

江驰站在门口，看着他崩溃的模样，红了眼眶。他轻轻带上门，给了他一个独处的空间。苏晓棠靠在他的怀里，眼泪无声地滑落：“他们明明那么好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？”

江驰紧紧搂着她，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。

是啊，为什么会这样？

这个问题，没有人能回答。

叶南执在房间里待了很久。

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，洒在日记本上，他才缓缓抬起头。他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和信纸收好，放进一个精致的木盒里。然后，他走到衣柜前，取下那件米白色的大衣，轻轻抱在怀里。

大衣上的栀子花香，已经快要淡得闻不见了。

他抱着大衣，走到阳台上。

窗外的夕阳，染红了半边天。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，热闹非凡，可这一切，都和他无关了。

他想起漠千莞曾经说过，她喜欢夕阳，喜欢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，然后期待着第二天的日出。

“千莞，”他轻声说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“明天会有日出吗？”

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卷起窗帘的一角，像是无声的回答。

叶南执低下头，看着怀里的大衣，眼底是一片死寂的黑。

他知道，没有她的日子，无论日出还是日落，都不会再有意义了。

那些旧物堆里的时光碎片，终究成了他余生无法触碰的，最疼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