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千莞的葬礼办得很安静。
来的人不多，大多是她的亲戚和高中、大学的几个同学。苏晓棠哭得站不稳，靠在江驰怀里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：“她明明昨天还跟我撒娇，说要和叶南执去看梅花……怎么就没了呢……”
江驰红着眼眶，紧紧搂着她，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叶南执没有哭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，站在灵堂最角落的位置，手里攥着那条月亮项链。项链被他捂得温热，可指尖触到的凉意，却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。
他看着那张黑白照片，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白T恤，站在香樟树下，眉眼弯弯，笑得干净又明亮。
那是高一那年，她刚转来行丘桑中时拍的。
他想起那天的蝉鸣，想起她走上讲台自我介绍的样子，想起她抢走他年级第一时，他心里那点不服气的别扭。
原来，他们的故事，从那个盛夏开始，就注定了是一场盛大的遗憾。
葬礼结束后，叶南执独自一人去了郊外的梅园。
那是他原本要带漠千莞去的地方。
他骑着那辆还系着浅粉色丝带的自行车，慢慢地驶进梅园。风很大，卷着细碎的雪花，打在脸上，生疼。
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，一片一片的艳红，在白雪的映衬下，像燃着的火。
他停下车，站在梅园中央，环顾四周。
这里很安静，只有风吹过梅林的簌簌声，和雪花落在枝头的轻响。
他想象着，漠千莞站在这片梅林里，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大衣，围巾被风吹得扬起，她笑着朝他伸手，喊他的名字。
可睁开眼，只有漫天飞雪，和一望无际的红梅。
没有她。
叶南执蹲下身，把那条月亮项链轻轻放在一棵梅树下。项链的银色，在白雪和红梅的映衬下，闪着微弱的光。
“千莞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被风吹得七零八落，“我带你来梅园了。你看，梅花开得很好，和你一样好看。”
“你说过，不用等了。可我还是想等。等你回来，等你看一眼这片梅花，等你告诉我，你喜不喜欢这条项链……”
他说着，喉咙忽然哽住了。
他终于哭了。
压抑了太久的悲伤，像决堤的洪水，汹涌而出。他趴在雪地里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，哭声破碎而绝望，被风雪吞没，连一丝回音都没有。
他想起平安夜那晚，她点头说“好啊”时，眼里的光。
想起约会那天早上，她接电话时软乎乎的声音。
想起她环住他腰时，脸颊发烫的模样。
想起那场失控的货车，刺耳的刹车声，和她最后落在地上的样子。
那些画面，像一把把尖刀，反复地刺着他的心脏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江驰和苏晓棠找到他的时候，他还趴在雪地里，身上落满了雪花，像一尊快要被冻僵的雕塑。
“南执……”江驰走过去，蹲下身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声音哽咽，“回去吧，这里太冷了。”
叶南执没有动。
他看着那棵梅树下的月亮项链，忽然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：“她喜欢月亮，也喜欢梅花。这里很好，她会喜欢的。”
苏晓棠看着他这副模样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：“南执，你别这样……千莞在天上看着，也会难过的……”
叶南执缓缓地抬起头，看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，融化成水，顺着脸颊滑落，分不清是雪还是泪。
“她会吗？”他轻声问，像是在问苏晓棠，又像是在问自己，“她会不会怪我？怪我没有保护好她？怪我没有早点带她来这里？”
没有人能回答他。
风卷着雪花，穿过梅林，发出呜咽似的声响。
那辆系着浅粉色丝带的自行车，孤零零地停在路边，像一个被遗忘的承诺。
从此，梅园再无赴约人。
从此，雪落无声，月亮无光。
从此，叶南执的世界里，再也没有那个叫漠千莞的女孩。
再也没有，那个盛夏蝉鸣里，惊艳了他整个青春的转校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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