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鸣笛声像是还在耳边炸响,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在了半空。
叶南执摔在地上,掌心被粗糙的路面磨出了血,火辣辣地疼。可他顾不上这些,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那个方向扑过去,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。
“千莞……漠千莞!”
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连带着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他看见她躺在冰冷的地上,米白色的大衣沾满了尘土和血迹,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栀子花。那条他送她的月亮项链,还挂在她的脖颈间,在惨白的阳光下,闪着微弱的光。
“别睡……千莞,你别睡……”
叶南执跪坐在她身边,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,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她。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脸颊,一片冰凉,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度。
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,红蓝交替的灯光晃得人眼睛生疼。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人,议论声、惊呼声、叹息声,乱糟糟地钻进耳朵里,可叶南执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他只知道,怀里的人,身体越来越冷。
他紧紧地抱着她,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:“千莞,醒醒……我们的约会还没开始……你说过的,你答应我的……”
他想起早上她接电话时,软乎乎的声音;想起她跑向他时,眼里藏不住的笑意;想起她环住他腰时,脸颊发烫的模样;想起他说要给她惊喜时,她眼里的期待。
那些画面,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,每一帧都清晰得要命,却又像针一样,狠狠扎进他的心脏。
苏晓棠和江驰赶到医院的时候,急救室的灯还亮着。
叶南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浑身都是尘土和血迹,原本整洁的大衣皱得不成样子。他就那么站着,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,目光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门,眼底是一片死寂的黑。
“南执……”苏晓棠的声音带着哭腔,她想去扶他,却被他身上的寒气逼退了一步。
江驰红着眼眶,拍了拍他的肩膀,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急救室的灯,灭了。
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,对着他们摇了摇头,语气里满是惋惜:“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病人送来的时候,已经……”
后面的话,叶南执一个字都没听清。
他只觉得,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耳边的声音消失了,眼前的光亮也消失了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,将他吞噬。
他踉跄着冲进急救室。
他看见她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双眼紧闭,再也不会睁开了。那条月亮项链,还静静地挂在她的脖颈间,冰凉的,没有半分余温。
叶南执缓缓地走过去,蹲在床边,伸出手,想要触碰她的脸颊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他怕,怕碰碎了她。
“千莞,”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,“你说过的,不用等了。你答应我的,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?”
“我们的约会还没去呢……我带你去的地方,是一片梅园,现在梅花开得正好……你不是喜欢梅花吗?”
“你说你喜欢月亮,我才送你那条项链……你还没告诉我,你喜不喜欢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,就哭了。
这个在高中时,因为输了一次考试就耿耿于怀,在大学时,追了她两年多都没掉过一滴泪的少年,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压抑的哭声,在空旷的急救室里,一声声地回荡。
苏晓棠站在门口,捂住嘴,哭得泣不成声。江驰搂着她的肩膀,眼眶通红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们都知道,有些东西,没了,就真的没了。
再也回不来了。
叶南执在急救室里待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天彻底黑透了,他才缓缓地站起身。他小心翼翼地,把那条月亮项链从她的脖颈间取下来,握在掌心。
冰凉的触感,透过皮肤,钻进骨髓里。
他走出医院的时候,外面下起了小雨。
淅淅沥沥的雨丝,打在他的脸上,冰凉的。他抬头看向天空,黑漆漆的,没有月亮,也没有星星。
他忽然想起,平安夜那天晚上,也是下着雪。他抱着她,在漫天飞雪里,听她说“不用等了”。
那时的他,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。
可他怎么也没想到,幸福会这么短暂。
短暂得像一场梦。
一场醒了就再也回不去的梦。
叶南执握紧了掌心的月亮项链,指尖因为用力,泛出了青白。
他慢慢地往前走,雨水混着泪水,从脸颊滑落。
他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他只知道,他的世界里,那个叫漠千莞的女孩,不见了。
从此,江河可渡,山海可平,唯独,渡不回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