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千莞走后的第一年，冬天来得格外早。

十一月的北京，就飘起了细碎的雪花。叶南执如期毕业了，手里攥着烫金的毕业证书，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，怎么填都填不满。

江驰和苏晓棠留在了北京读研，三人偶尔会一起吃饭，却再也不敢提起那个名字。饭桌上的沉默越来越多，苏晓棠看着叶南执日渐消瘦的脸庞，总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
叶南执进了一家顶尖的投行，成了别人口中的青年才俊。他穿着昂贵的西装，出入高级写字楼，手里握着几千万的项目，眼底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。

他很少笑，也很少说话，只是没日没夜地工作，像是要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尽。同事们都说他高冷，说他不近人情，只有江驰知道，他是在用忙碌，麻痹着心底的疼。

十二月，梅花开了。

叶南执独自驱车去了郊外的梅园。

两年前的那个约会日，他原本要带她来的地方。如今，梅花开得依旧热烈，一片艳红在白雪里燃烧，美得惊心动魄。

他停在那棵梅树下，弯腰捡起了那条月亮项链。两年的风吹日晒，项链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锈迹，却依旧被他视若珍宝。

他坐在雪地里，把项链握在掌心，看着漫天飞雪，忽然轻声笑了。

“千莞，你看，梅花开得很好。”

“你说你喜欢梅花，喜欢月亮，喜欢和我一起走在雪地里。”

“可你怎么就不等我了呢？”

雪花落在他的肩头，落进他的头发里，他却浑然不觉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，拧开盖子，猛灌了一口。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，烧得他心口生疼。

他想起高三那年的毕业晚会，聚光灯下，他抱着吉他，唱着那首没说完的情歌；想起大三的平安夜，她红着眼眶，说“不用等了”；想起约会那天早上，她接电话时，软乎乎的声音。

那些画面，像是刻在他的骨血里，无论过了多久，都清晰得要命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靠在梅树上，渐渐睡了过去。

梦里，他又看见了漠千莞。

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大衣，站在梅林深处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。她朝他伸出手，声音温柔得像风：“叶南执，你来啦。”

他快步跑过去，想要抓住她的手，可指尖触到的，只有一片冰凉的空气。

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，一点点消散在风雪里。

“千莞——！”

叶南执猛地惊醒，冷汗浸湿了衬衫。

雪还在下，梅园里空荡荡的，只有风吹过梅林的呜咽声。

他低头看向掌心，月亮项链安安静静地躺着，冰凉的触感，像是在提醒他，那场梦，终究是梦。

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雪，转身离开。

车子缓缓驶出梅园，后视镜里的那片艳红，渐渐消失在视线里。

叶南执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，忽然红了眼眶。

原来，有些遗憾，是一辈子的。

原来，有些离别，是再也不见。

漠千莞走后的第二年，第三年，第四年……

每年的十二月，叶南执都会去一趟梅园。

他会坐在那棵梅树下，待上一整天。他会跟她说说话，说说这一年发生的事，说说他又想起了哪些关于她的片段。

他会带上一瓶酒，喝到酩酊大醉，然后在梦里，和她见一面。

江驰和苏晓棠劝过他很多次，让他放下，让他开始新的生活。

可他只是摇头，笑得苦涩。

怎么放得下呢？

她是他年少时的欢喜，是他兵荒马乱的青春里，唯一的光。

是他拼尽全力想要渡过去的那条河，却终究，没能渡到她的身边。

又是一年冬天。

梅园的梅花开得依旧热烈。

叶南执坐在雪地里，指尖摩挲着那条已经生锈的月亮项链。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，染白了鬓角。

他看着漫天飞雪，轻声说：“千莞，我来看你了。”

风卷着雪花，穿过梅林，发出轻轻的声响。

像是回应，又像是叹息。

年年岁岁，梅花开谢。

岁岁年年，思君不见。［全文完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