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碾过铁轨,将北方的寒雾远远甩在身后。宋念靠在车窗边,看着窗外的景色从枯黄的荒原,渐渐变成连绵的青山与潺潺的溪水,空气里的湿意漫进来,裹着淡淡的桂花香,是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温柔。
她买的是无座票,挤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,脚下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旧书。离开沈家时她什么都没带,也什么都不想带,那些与沈安相关的物件,她半分都不愿再碰。
火车行驶了二十多个小时,抵达南方小城时,已是深夜。
宋念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车站,晚风带着微凉的水汽扑在脸上,吹散了些许旅途的困顿。这座小城叫温榆,名字软得像江南的水,街上的路灯是暖黄色的,映着青石板路,连街边的小吃摊都飘着甜糯的香气。
她找了家临街的小旅馆住下,房间不大,却干净敞亮,推开窗就能看到楼下的河塘,荷叶虽已残败,却透着一股安宁的气息。
宋念洗了个热水澡,洗掉了一身的风尘与狼狈,躺到床上时,终于不用再担心沈安会突然出现,不用再面对他偏执的目光与疯狂的占有欲。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,她很快便睡了过去,一夜无梦。
第二天一早,宋念被楼下的鸟鸣声吵醒。
她起身走到窗边,看着晨光里的温榆城,青瓦白墙的民居依水而建,船夫摇着乌篷船从河面划过,吱呀的摇橹声清脆又悠闲。这样的日子,是她在沈家从未体会过的松弛。
她找了家早餐铺,要了一碗桂花糖粥和一笼小笼包,甜糯的粥滑进喉咙,熨帖了胃,也熨帖了那颗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。
往后的日子,宋念开始慢慢适应温榆的节奏。她在街边的花店找了份兼职,老板娘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,姓陈,知道她是外地来的,对她格外照顾。
花店的工作很简单,剪枝、插花、招呼客人,指尖触到鲜嫩的花瓣时,宋念心里的褶皱,似乎也被一点点抚平。她学会了包花束,学会了辨认各种花的花语,甚至能对着来买花的情侣,笑着说一句“祝你们幸福”。
只是偶尔,当客人买走雪松味的香薰花束时,她的指尖会微微一顿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。
陈姐看出了她的异样,却从不多问,只是在她走神时,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:“小姑娘,过去的事,就让它顺着水漂走吧。”
宋念接过水杯,指尖触到暖意,眼眶微热,却只是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她在温榆租了一间带小院的民房,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,夏天会开串串的白花,香得醉人。她在院子里摆了张藤椅,闲暇时就坐在藤椅上看书,或者给花浇水,日子平淡又安稳。
只是沈安的影子,偶尔还是会钻进梦里。
梦里还是沈家的浴室,他抵着她的额头,红着眼问她“为什么绝情”,那些画面尖锐又清晰,总能让她从梦中惊醒,满身冷汗。
醒来后,宋念会走到院子里,看着老槐树的影子,慢慢平复呼吸。她知道,想要彻底摆脱沈安的影响,还需要时间。
这天,宋念正在花店整理刚到的玫瑰,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
她的身体猛地僵住,手里的玫瑰刺扎进指尖,渗出一点鲜红的血珠,她却浑然不觉。
那脚步声停在门口,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,带着跨越千里的沙哑:
“念念。”
宋念缓缓转过身。
沈安站在花店门口,穿着黑色的风衣,风尘仆仆,眼底布满红血丝,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,像失了魂的猎手,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猎物。
温榆的风,似乎在这一刻,骤然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