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青瓦的檐角,巷口的早点摊就支棱起了热闹。铁架上的蒸笼叠得老高,白雾裹着糯米的甜香、葱花饼的油香,丝丝缕缕钻进临街的窗棂。李婶的嗓子亮堂,吆喝着“刚出笼的烧麦嘞——”,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,转身又给煤炉添了块蜂窝煤,蓝火苗舔着锅底,锅里的豆浆咕嘟咕嘟翻着泡,表面结起一层薄薄的豆皮。
穿校服的孩子背着书包跑过,帆布鞋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嗒嗒声。他在摊前停下,踮着脚递过五块钱:“李婶,一碗豆浆俩肉包。”李婶麻利地掀开蒸笼,蒸汽扑得她眯起眼,捏起两个暄腾腾的肉包塞进油纸袋,又舀了一碗豆浆,搁上一勺白糖:“慢点喝,别烫着。”孩子应了声,咬着包子往巷外跑,书包上的挂件晃来晃去,消失在巷口的晨光里。
巷子里的老槐树又抽了新芽,嫩绿的叶子挨挨挤挤,遮住半条巷子的阴凉。张大爷搬着小马扎坐在树下,手里捏着个紫砂小壶,慢悠悠啜一口。他的鸟笼挂在树枝上,画眉鸟叽叽喳喳唱着,偶尔扑腾两下翅膀,笼底的小米粒晃出细碎的声响。路过的邻居跟他打招呼:“张大爷,今儿精神头不错啊。”他摆摆手,笑着回话:“可不是,听着鸟叫,比啥都舒坦。”
卖菜的三轮车轱辘碾过石板路,发出沉闷的滚动声。摊主是个中年男人,车斗里码着新鲜的青菜、红彤彤的番茄、带着泥点的土豆,还插着一把沾着露水的香椿芽。他停在巷子中段,扯开嗓子喊:“新鲜蔬菜,刚从地里摘的——”主妇们闻声从门里探出头,挎着菜篮子围过来,捏捏青菜的梗,翻翻番茄的底,讨价还价的声音软和又热闹:“香椿芽咋卖啊?”“三块一把,您要两把给您算五块。”“行,给我来两把,再称斤番茄。”
晌午的日头渐渐烈了,早点摊收了,菜摊也推着走了,巷子里暂时安静下来。只有谁家的窗户里飘出炒菜的香味,葱花炝锅的呛香混着酱油的咸香,勾得人肚子咕咕叫。晾在竹竿上的衣服随风晃悠,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,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。一只橘猫蜷在墙根的阴凉处,尾巴慢悠悠扫着地,眼皮耷拉着,偶尔抬眼瞥一眼路过的行人,又继续打盹。
下午,巷口的理发店开门了,红色的旋转灯箱转着,玻璃门上贴着“理发十元,刮脸五元”的纸条。王师傅坐在里头,慢悠悠擦拭着剃刀,镜子擦得锃亮,映出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,钟摆一下一下晃着,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有老人推门进来,坐在老式的理发椅上:“老王,给我理个平头。”王师傅应着,拿起围布给老人系上,剃刀贴着头皮游走,发出轻微的滋滋声,碎发簌簌落在地上。
傍晚的风带着凉意,巷子里又热闹起来。下班的人骑着电动车回来,车筐里装着刚买的菜;放学的孩子聚在巷口的小卖部,挑着冰棍和辣条;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炊烟,混着饭菜的香味,在巷子里飘来飘去。张大爷又搬着马扎出来了,这回手里多了把蒲扇,边扇边跟邻居唠嗑,说着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,谁家的媳妇生了娃,画眉鸟在旁边跟着叫两声,仿佛也在凑趣。
夜色渐浓,路灯亮了,昏黄的光洒在青石板上,给巷子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。早点摊的李婶收拾好家什,锁上门往家走;理发店的王师傅拉下卷帘门,结束了一天的营生;孩子们被家长喊回家,巷子里的喧闹渐渐散去,只剩下偶尔的犬吠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悠,像一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,藏着一整个巷子的温柔与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