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月后的一个周末,巷口传来清脆的车铃声,叮铃叮铃,撞碎了午后的宁静。阿禾正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翻旧书,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,鼻尖萦绕着老宅子特有的樟木与阳光混合的味道,抬头便看见星辞的身影。
他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,车后座载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。老奶奶穿着藏青色的盘扣上衣,袖口绣着细碎的兰草纹,脊背微微佝偻,却依旧走得稳当,一双眼睛清亮得很,落在老宅子的檐角上时,忽然就湿了眼眶。
“阿禾,这是我外婆。”星辞笑着招手,语气里藏不住的温柔。老奶奶也跟着弯起眉眼,朝阿禾轻轻点头,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:“姑娘,麻烦你了。”
阿禾忙将两人迎进屋,八仙桌上,那口樟木箱依旧摆在原处,铜锁上的绿锈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。老奶奶伸出布满皱纹的手,指腹轻轻抚过箱面的纹路,指尖颤抖得厉害,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旧时光。星辞将那封泛黄的信递过去,她接过信,指尖摩挲着信封上未干的墨迹,忽然低低地念出声:“我在旧檐下,等星落,也等你。”
“他终究是……等了我一辈子。”老奶奶的声音带着哽咽,却又弯起嘴角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,“那年我跟着家人去了南洋,船开的时候,浪头拍打着船舷,我看见他站在码头,穿着白衬衫,像根瘦长的竹竿,站了很久很久。”
那日的午后,阳光淌过窗棂,落在三人身上,暖融融的。老奶奶絮絮地说着年少往事,说着夏夜的星光如何铺满青灰色的瓦当,说着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,说着她和苏老先生偷偷在抄诗的纸页边缘画下的小月亮。阿禾和星辞坐在一旁静静听着,偶尔递上一杯温热的桂花茶,忽然觉得,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,都被这温柔的日光,慢慢抚平了。
老奶奶还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匣子,里面装着一枚银质的书签,书签上刻着半阙小诗:“星落旧檐时,故人归不归。”“这是我当年走之前,偷偷塞给他的。”老奶奶笑着说,眼底的光温柔得能淌出水来。她又说,这些年在南洋,总梦见这栋老宅子,梦见檐角的铜铃,梦见落满星光的瓦当,如今回来,才算真正落了心。
傍晚时分,夕阳渐渐沉落,橘红色的余晖染遍了巷尾的天空,星子也渐渐爬上了墨蓝色的天幕。三人又坐在门槛上,像许多年前那样,数着天上的星星,一颗,两颗,三颗……晚风卷着桂花香漫过巷口,拂过三人的发梢,带着几分惬意的慵懒。
老奶奶忽然指着檐角,声音清亮得像个小姑娘:“你看,星星真的落在屋檐上了。”
风穿过巷弄,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,清脆得像是时光的回音。阿禾看着身旁相视而笑的祖孙俩,看着月光漫过瓦当,碎成一片银辉,忽然明白,有些故事,从来不会真正落幕。
旧檐落星,故人相逢,这便是最好的结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