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熙熙的病房成了新的风暴中心。
那天记者探病的视频被剪辑后放上网络,“任熙熙称化妆师不止是化妆师”的词条迅速爬上热搜,底下的评论炸开了锅。有人说“影后就是不一样,对工作人员都这么好”,也有人翻出之前那张深夜照片,阴阳怪气地问“这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?”
顾亦筱是在给任熙熙换药时看到这些评论的。她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,碘伏在纱布上晕开一小片棕黄,像块洗不掉的污渍。
“别看了。”任熙熙伸手去按她的手机,指尖却被屏幕的光映得发白,“都是些闲言碎语。”
顾亦筱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,继续给她包扎脚踝。石膏已经拆了,露出红肿的伤口,缠着厚厚的纱布。“你的经纪人刚才来过电话,说想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。”
“我没同意。”任熙熙的声音有点急,抓住她的手腕,“他们就是想把我们分开,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。”
顾亦筱的动作停住。她能感觉到任熙熙指尖的颤抖,不是害怕,是愤怒。就像三年前,那个制片人想潜规则她,她当着全剧组的面把咖啡泼在对方身上,眼里也是这样的愤怒,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“熙熙,”顾亦筱第一次这样叫她,声音很轻,却让任熙熙猛地抬起头,“我们这样,对你影响不好。”
“我不在乎!”任熙熙的眼眶红了,“我在乎的是你!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这样很丢人?是不是也想躲着我?”
病房的空调开得很足,可顾亦筱却觉得浑身发烫。她看着任熙熙眼里的恐慌,忽然想起自己钥匙串上的两颗星星——旧的那颗被磨得发亮,新的那颗刻着“熙”字,它们被她紧紧攥在手里,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。
“我没有。”顾亦筱低下头,继续包扎伤口,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,“我只是觉得,我们可以慢慢来。”
“慢慢来?”任熙熙笑了,笑得有点涩,“等我伤好了,等我重新站在聚光灯下,我们又要变回‘影后’和‘化妆师’,对不对?”
纱布在脚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,像在缠绕什么,又像在捆绑什么。顾亦筱忽然明白,任熙熙怕的不是流言,是回到原点——回到那个隔着距离、隔着身份、只能用“任小姐”和“顾老师”相称的原点。
而她自己,又何尝不怕?
怕这场病榻前的亲近只是昙花一现,怕自己习惯了这份温度后,再也无法忍受回到幕后的冷清。
“不会的。”顾亦筱系好纱布的结,抬头看着她,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,“无论你是影后还是小演员,我都在。”
任熙熙的眼睛忽然亮起来,像被点燃的星火。她猛地凑过来,在顾亦筱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,像只偷到糖就跑的狐狸。
温热的触感像电流,顾亦筱僵在原地,指尖还残留着纱布的粗糙感,唇角却烫得惊人。
“这是奖励。”任熙熙笑着说,眼里的狡黠藏不住,“奖励顾老师说了句好听的。”
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,助理端着药走进来,看到这一幕,手里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。“对、对不起!我什么都没看见!”
顾亦筱猛地推开任熙熙,脸颊红得像火烧,低头假装整理医药箱,耳朵却竖得老高,听着任熙熙在身后和助理打圆场:“我跟顾老师闹着玩呢,你别多想。”
助理走后,任熙熙凑过来,用气音在她耳边说:“顾老师脸红的样子,比苹果还可爱。”
顾亦筱没理她,却在收拾东西时,把那支正红色的口红放进了最显眼的位置。
那天晚上,顾亦筱没回自己的公寓,在病房的沙发上蜷了一夜。任熙熙睡得很沉,呼吸均匀,偶尔会在梦里哼唧两声,像只不安分的猫。
凌晨五点,她被冻醒,起身想拿条毯子,却发现任熙熙不知何时把脚从枕头上挪了下来,正对着她的方向。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,像铺了层霜。
顾亦筱走过去,想把她的脚放回枕头,却被抓住了手。
“别走。”任熙熙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眼睛都没睁开,“陪我再睡会儿。”
温热的手攥得很紧,像怕一松开,她就会消失。顾亦筱看着她苍白的脸,忽然觉得,这场名为“贪恋”的局,她早就心甘情愿地沉溺了。
像狐狸明知猎人的陷阱里只有一块糖,却还是愿意跳下去,只为了多闻一秒那甜香。
她在床边坐下,任由任熙熙攥着她的手,听着窗外渐渐响起的鸟鸣。天色一点点亮起来,病房里的阴影退去,露出墙上两人的影子,紧紧依偎在一起,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。
手机在凌晨六点震动,是任熙熙的经纪人发来的消息,只有一句话:“顾小姐,有些界限,还是守住比较好。”
顾亦筱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指尖被任熙熙攥得发疼。她知道经纪人说得对,她们之间隔着的,不止是身份,还有整个娱乐圈的目光和规则。
可她低头看着任熙熙熟睡的脸,看着她紧攥着自己的手,忽然不想守了。
有些界限,打破了才知道,后面藏着的不是深渊,是彼此的温度。
就像此刻,任熙熙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动了动,像在说“别离开”。而她,也在心里悄悄回答:“不离开。”
只是那时的她们都不知道,有些承诺说出口容易,要守住,却难如登天。局中的蜜糖,早已在暗处埋下了苦涩的种子,只等某个瞬间,就会破土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