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亦筱被敲门声惊醒了。
凌晨四点，窗外的天还是墨蓝色，敲门声却急得像催命，混着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声，搅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抓过手机，屏幕上满是任熙熙助理的消息，最新一条是：“顾老师，求你快来医院！熙熙姐出事了！”
心脏骤然缩紧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。顾亦筱套上衣服就往外冲，钥匙串在慌乱中撞在门上，两颗星星吊坠发出急促的响，像在预警什么。
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发晕。任熙熙的助理蹲在病房门口，看见她来，猛地站起来，眼圈通红：“顾老师，熙熙姐她……她从威亚上摔下来了。”
顾亦筱推开病房门时，任熙熙刚做完检查，正靠在床头看剧本，额角贴着块纱布，渗出血迹，手臂上还缠着绷带。看见她进来，原本紧绷的嘴角忽然弯了弯，像没事人一样：“顾老师，你怎么来了？我没事，就是蹭破点皮。”
“蹭破点皮需要连夜送医院？”顾亦筱的声音发颤，走到床边，目光扫过她打着石膏的脚踝——助理说从三米高的威亚上摔下来，万幸只是脚踝骨裂，可那石膏的白色，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任熙熙的笑容僵了僵，把剧本往旁边推了推：“真的不严重，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养着。”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顾亦筱的指尖悬在她额角的纱布上方，想碰又不敢碰，“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？”
“怕你担心。”任熙熙低下头，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脚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而且……昨天那些评论，你应该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了吧。”
病房的白炽灯亮得刺眼，照在任熙熙低垂的眼睫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。顾亦筱忽然想起昨晚那些恶毒的私信，想起自己攥着手机时发抖的指尖，可此刻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，那些委屈和愤怒忽然都变成了心疼。
像猎人举起枪对准狐狸时，才发现那只偷糖的小家伙，其实伤得比谁都重。
“我没有。”顾亦筱终于还是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她没受伤的脸颊，“以后出事，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。”
任熙熙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惊喜，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：“真的？”
顾亦筱没说话，拿过旁边的水杯，倒了杯温水递过去。任熙熙接过时，指尖故意蹭过她的，像在确认什么。
“医生说要躺三个月。”任熙熙喝了口水，忽然叹了口气，“那部戏怎么办？导演肯定要换演员了。”
“换就换。”顾亦筱拿起她放在床头的剧本，翻到折角的那一页，上面有她用红笔标注的台词，字迹娟秀得像她的人，“身体最重要。”
“可是我很喜欢这个角色。”任熙熙的声音低下去，“她跟我很像，都在拼命抓住点什么，又怕抓得太紧，把手里的东西捏碎了。”
顾亦筱翻页的手顿住。
“你说，人是不是都这样？”任熙熙看着她，眼里带着点迷茫，“明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，还是忍不住想贪多一点。就像我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忽然笑了，“就像我总想吃你做的粥，明明助理也能做，却偏偏只想等你。”
窗外的天渐渐亮了，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任熙熙打着石膏的脚上，像一道道割裂的光。顾亦筱看着她眼里的光，忽然明白，这场局里，贪心的从来不止她一个。
任熙熙也是只偷腥的狐狸，偷的是她的时间，她的关心，她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在意。而她们都尝到了甜头，所以明知危险，还是舍不得松口。
“我明天给你带粥。”顾亦筱合起剧本，放在床头柜上，“你想吃什么口味的？”
任熙熙的眼睛瞬间亮起来：“海鲜粥！要放很多瑶柱的那种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顾亦筱看着她雀跃的样子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，这是她第一次在任熙熙面前笑，浅淡得像水纹，却被对方精准地捕捉到了。
“顾老师笑起来真好看。”任熙熙的指尖轻轻划过高耸的石膏，“比昨天热搜上的照片好看多了。”
提到热搜，顾亦筱的笑容淡了些：“你的团队处理好了吗？”
“嗯，说是‘化妆师深夜送文件’。”任熙熙说得轻描淡写，“不过已经有人开始扒你的背景了，说你是我花钱雇来的‘影子情人’。”
顾亦筱的手猛地攥紧床单，指尖泛白。
“别生气。”任熙熙忽然伸手，握住她的手，掌心温热，“等我好了，我们公开好不好？”
“公开”两个字像惊雷，炸得顾亦筱脑子发懵。她猛地抽回手，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：“任熙熙，你疯了？”
“我没疯。”任熙熙看着她，眼神认真得不像开玩笑，“我想告诉所有人，你不是影子，你是顾亦筱，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。”
晨光忽然变得很烈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线，像道无形的界限。顾亦筱看着线对面的任熙熙，那张脸在光里显得格外不真实，像场易碎的梦。
她知道这是更大的诱饵，裹着更甜的糖霜，可一旦咬下去，可能面临的就是粉身碎骨——任熙熙的事业会毁于一旦，而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。
“我累了。”顾亦筱站起身，避开对方的目光，“我先回去了，明天给你送粥。”
她转身时，听见任熙熙在身后说：“顾老师，你钥匙串上的星星，其实是我找人定做的，独一无二。”
脚步顿了顿，顾亦筱没回头，拉开门走出病房。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，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，金属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，是任熙熙发来的消息，只有一张照片——是她昨晚在公寓楼下的背影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，而照片的角落，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窗帘后，手里举着手机，像在偷偷望着什么。
配文是：“其实我一直在看你走，看到你安全拐进巷子才敢放下手机。”
顾亦筱盯着照片，看了很久，忽然发现，自己早就不是在“贪恋”那份甜了。她是真的，有点舍不得那只站在窗后，偷偷望着她的狐狸了。
只是这局，一旦真的要掀开幕布，露出的恐怕不是坦途，而是万丈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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