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像是从亘古的时光里碾过,带着一种腐朽的厚重感,撞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熙煦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不是因为钟声有多刺耳,而是因为随着钟声落下,他脚下的地面竟然开始缓缓旋转。
不是天旋地转的眩晕,而是一种极其规律的、缓慢的位移。他看见拱门左侧的蔷薇花纹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右侧移动,右侧的藤蔓则缠上了左侧的门柱,那些繁复的花纹像是活过来一样,在木门上扭曲、重组,最后形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图案。
更诡异的是,他身边的欲宴明明站在原地没动,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,缓缓转到了他的身后。
旋转持续了大约十秒,戛然而止。
空气重新归于寂静,只剩下钟声的余韵,还在空气中轻轻震荡。
熙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,又抬头看向欲宴,眼神里带着一丝惊疑:“刚才……”
“第一次钟声。”欲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,“副本规则生效了——每敲响一次钟,空间就会旋转一次,随机抹除一名玩家的一段记忆。”
“记忆抹除?”熙煦的瞳孔微微收缩,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,那里没有任何异样,“我没感觉自己忘了什么。”
“因为这次被抹除记忆的人,不是你。”欲宴绕到他面前,浅棕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,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,但转瞬即逝,快得像是熙煦的错觉,“我忘了……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?”
熙煦的心沉了一下。
他不是蠢人,相反,他精明得很。
从欲宴出现到现在,对方的每一句话、每一个动作,都透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,仿佛对这个副本了如指掌。可刚才那一瞬间的茫然,却真实得不像伪装。
如果欲宴说的是真的,那这个副本的危险程度,恐怕远超他的想象。
“你怎么知道这些规则?”熙煦盯着欲宴的眼睛,试图从那片温和的笑意里找出一丝破绽,“你是老玩家?”
“算是吧。”欲宴笑了笑,没否认,也没承认,“进过几个副本,侥幸活下来了而已。”
熙煦没再追问。
他很清楚,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,过度追问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。
欲宴看起来对副本很熟悉,暂时和他结盟,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——虽然他并不完全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。
“我们得进去。”熙煦的目光落向那扇雕花木门,银白的光线从门缝里淌出来,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光带,“副本的核心在钟楼里,想要找到离开的方法,就得先进去。”
欲宴挑了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冷静:“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镇定。很多新玩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,早就吓得腿软了。”
“惊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熙煦的语气平淡,却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矜贵与冷静,“我习惯用脑子解决问题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第二声钟响,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。
当——
这一次的旋转幅度比第一次更大。
熙煦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里,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地面转动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下意识地伸手,抓住了身边的一个人——是欲宴。
对方的手很暖,和他冰凉的掌心截然不同。欲宴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旋转弄得有些措手不及,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,力道不轻不重,刚好能让他稳住身体。
旋转停止的瞬间,熙煦的脑子像是被人用钝器敲了一下,嗡的一声。
有什么东西,消失了。
他皱着眉,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什么。他记得自己的名字是熙煦,记得自己是苏氏集团的继承人,记得自己有花不完的钱,有无数人想要巴结他……但他忘了,自己后腰上的那把匕首,是谁给他的。
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那把匕首对他来说很重要,是他从小到大的护身符,可现在,他竟然想不起它的来历。
“第二次钟声。”欲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关切,“你没事吧?脸色不太好。”
熙煦抬起头,看见欲宴正低头看着他,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。但不知为何,熙煦从那片担忧里,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……玩味?
是错觉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