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字楼的空调风裹着股陈旧的霉味，冷书音缩在消防通道里捏着手机，指尖用力到泛白，几乎要把屏幕掐出印子。
手机里还留着昨晚和闺蜜林佳佳的聊天记录，冷书音敲出去的“我想创业做定制酱料”后面，跟着一串犹豫的省略号，而林佳佳的回复只有轻飘飘的一句。
“书音，你是不是失业失傻了？”
失业的第四天，冷书音终于把“创业”这个在夜市里冒出来的念头，从脑袋里搬到了现实里。
冷书音翻遍了银行卡和支付宝，凑出来的数字堪堪一万二，连个郊区工作室的半年房租都不够，更别说原料、设备这些后续开销。
思来想去，冷书音只能硬着头皮，找身边的朋友开口凑钱。
第一个找的是林佳佳，大学睡在她上铺的姐妹，现在在一家美妆公司做运营，手里还算宽裕。
冷书音原本以为，就算林佳佳不支持，至少也会听她把想法说完，可电话刚接通，她刚吐出“想找你凑点创业启动资金”几个字，那边就传来了夸张的笑声。
“冷书音，你是不是还没从裁员的打击里缓过来？”
林佳佳的声音透过听筒，带着点说不清的戏谑。
“定制酱料？你当是玩过家家呢？我上周刚跟风开了个网店，卖美妆小样，亏了两千，现在看到‘创业’俩字就怕。你还是赶紧找个班上上，别异想天开了。”
冷书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，喉间像堵了块浸透水的海绵，又闷又涩，连反驳的话都哽在嗓子里，吐不出来。
冷书音想解释，想说说夜市里那罐外婆手作辣酱的味道，说说自己查了一整晚的电商定制数据，可话到嘴边，却被林佳佳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。
“不是我不帮你，是怕你把钱扔水里。”
林佳佳的语气软了点，却更让人难受。
“你要是真缺钱交房租，我借你两千没问题，但创业的钱，我可不敢给你，到时候亏了，咱俩朋友都没得做。”
挂了电话，冷书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看着消防通道里积灰的安全出口指示牌，发了好一会儿呆。
冷书音其实早就料到会被质疑，毕竟自己只是个刚失业的普通电商运营，既没创业经验，也没背景，说要做“脑洞定制酱料”，听着确实像天方夜谭。
可那罐辣酱在舌尖炸开的香味，还有夜市老板说“这酱是自己做的，就做给老街坊吃，没想着卖大钱”的话，却总在冷书音脑子里打转。
冷书音想起自己做电商运营时，每天对着后台数据，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产品，心里总憋着股劲儿，想做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想起夜市老板说“这酱是自己做的，老街坊吃了十几年”，那种带着烟火气的踏实，是她冷书音在写字楼里永远体会不到的。
而这罐辣酱，好像正好戳中了那股劲儿。
缓了缓神，冷书音点开微信，翻到了大学同学陈阳的头像。
陈阳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小广告公司，算是身边朋友里唯一沾点“创业”边的人。
冷书音编辑了一大段话，从夜市的辣酱说到自己的定制想法，又补充了“大概需要三万启动资金，我自己有一万二，想找你凑点”，反复删改了三遍，才点了发送。
等消息的那十几分钟，冷书音觉得比等裁员通知还难熬。
冷书音盯着聊天界面的输入框，看着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跳出来又消失，心里的期待一点点往下沉。
终于，陈阳的消息来了，只有三行字。
“想法挺有意思，但我最近公司要周转，上个月刚被供应商坑了五万，现在账上全是白条，真帮不了你。另外劝你一句，创业水很深，尤其是食品行业，资质、卫生、供应链都是问题，你一个人扛不住的。”
没有直接的拒绝，却比拒绝更让人无力。
陈阳的话句句戳在点子上，冷书音也清楚食品创业是坑，可她现在就攥着这根救命稻草，就算稻草细得一吹就断，也死活不肯撒手。
冷书音又陆续找了三个朋友，高中同桌说刚交了房贷，每个月都被压得喘不过气。
发小表示要攒钱结婚，彩礼钱还没凑够。
就连关系最铁的表哥，也只回了句“我妈不让我借你，怕你被骗”。
一圈问下来，不仅一分钱没凑到，还收获了一箩筐的“好心劝告”，每一句都像针，扎在冷书音那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上。
傍晚的时候，冷书音回了自己租的单间。
不到二十平的小房子，客厅里还堆着从公司搬回来的纸箱，里面是她的工位摆件和几本电商运营的书。
冷书音把自己摔进沙发里，随手抓起桌上的薯片，却嚼了两口就觉得腻，干脆扔回袋子里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是银行发来的工资到账提醒，是公司结算的最后一笔补偿金，三千八百块。
加上之前的一万二，现在冷书音手里的总金额，变成了一万五千八百块。
冷书音看着那个数字，突然就笑了，笑着笑着，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冷书音不是不知道创业难，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，可她就是不甘心。
不甘心毕业后挤破头进的公司，干了两年就被轻飘飘一句“优化人员”踢走。
不甘心自己每天加班到深夜，最后却只能拿着这点补偿金，在出租屋里对着天花板发呆。
不甘心自己心里那点想做点什么的念头，还没开始，就被现实掐灭。
冷书音抹了把眼泪，打开电脑，重新搜起了郊区的工作室房租。
之前看的那个二十平的小铺面，月租要三千五，押一付三就是一万零五百，剩下的五千三百块，够买些基础的厨具和少量原料，勉强能把摊子支起来。
“凑够三万”的想法，此刻看起来像个遥不可及的梦。
冷书音咬着唇，手指在键盘上敲着，突然想起了夜市的那个老板。
冷书音翻出手机里拍的辣酱罐子照片，背面写着老板的微信，犹豫了半天，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：“老板，想问下您的辣酱原料是在哪进的？有没有性价比高的渠道推荐？”
消息发出去没多久，老板就回了，不仅给了原料供应商的联系方式，还加了句。
“小姑娘，看你那天挺喜欢这酱的，是不是想自己做？要是资金不够，原料可以先少拿点，我这还有个旧的熬酱锅，你要是不嫌弃，拿去用就行。”
冷书音看着那条消息，鼻子又酸了。
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冷书音的想法是异想天开，原来还有素不相识的人，愿意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。
冷书音对着手机回了句。
“谢谢老板，太麻烦您了。”
突然灵光一闪。
老板的旧熬酱锅要是能用，是不是可以改造成“定制酱料专属锅”？
印上“脑洞酱坊”的logo，说不定还能当卖点。
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，冷书音心里的阴霾散了点。
冷书音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打开微信，找到了那个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远房表姐。
表姐嫁了个做小生意的姐夫，手里应该有点闲钱，冷书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编辑了消息。
“表姐，我想创业做定制酱料，现在差一万四的启动资金，能不能借我点？我写欠条，半年内肯定还。”
发送的瞬间，冷书音闭上了眼睛，心里默默祈祷着。
冷书音甚至想好了，如果表姐也拒绝，那她就用手里的一万五千八，先把工作室租下来，原料少买一点，设备用老板送的旧锅，哪怕每天只做几瓶酱，也要把这个摊子支起来。
等待的时间里，冷书音翻出手机里存的“酱料创意笔记”，上面写着“螺蛳粉辣酱、榴莲辣酱、芝士辣酱”，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，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。
大概过了半个小时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冷书音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，看到转账消息的那一刻，手指抖得连“谢谢”都打不利索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屏幕上，晕开了字。
表姐转了一万四，还附了条消息。
“刚和你姐夫说了，他说年轻人想做事是好事，不用写欠条。我姐夫也是做小生意起家的，知道不容易，你好好做就行，要是遇到难处，再跟我说。”
加上这笔钱，一万五千八加一万四，总共两万九千八百块，离三万的目标只差两百块。
冷书音从钱包里翻出两张一百块的现金，凑齐了那个她以为永远凑不齐的数字。
这是昨天卖闲置旧键盘赚的，本来打算留着买奶茶，现在倒成了最关键的“临门一脚”。
冷书音打开租房软件，找到那个郊区工作室的房东，发了条消息。
“房东您好，我想租您那个二十平的铺面，现在能交定金吗？”
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，冷书音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，第一次觉得，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创业梦，好像真的要开始了。
哪怕手里的钱只够勉强撑过最初的几个月，哪怕未来还有无数的困难在等着她冷书音，可她至少迈出了第一步，至少没有让自己心里的那点火苗，被现实的冷水浇灭。
冷书音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电脑屏幕上搜出来的“酱料定制创意”，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笑。
异想天开又怎么样？
她冷书音偏要试试，试试把这个脑洞，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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