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道第四个月，沈信雅的名字开始在特定的小圈子里隐秘流传。

不是通过音乐节目，不是通过热搜争议，而是通过清潭洞工作室里那些未完成的、永远不会公开发布的录音片段。

权志龙的新专辑进入最后制作期，那三句没有署名的女声念白被保留了下来，混音师花了整整三天调整它和其他音轨的关系——太突出会破坏整体，太隐晦又失去了意义。

“就像一道伤疤，”混音师对权志龙说，“不能太显眼，但也不能完全没有。要让人隐约感觉到那里有过伤口。”

权志龙点头，目光落在控制台上沈信雅上周发来的声音片段上。

那用釜山方言念出的“大海在我血液里”，被他做成了一个循环的底噪层，藏在某首过渡曲目的最深处，几乎听不见，但抽掉后整首歌会莫名空洞。

助理推门进来，递上一份文件：“哥，这是CJ那边递过来的电影试镜邀约，指名转给沈信雅xi的。”

权志龙挑眉：“CJ？电影？”

“独立制作，小成本，但导演是朴赞郁导演推荐的新人，叫金世允。剧本我看过了……很特别。”

助理顿了顿，“女主角是个从釜山来到首尔的哑巴妓女，在雨夜里用身体温暖冻僵的流浪汉，第二天清晨消失，只在对方手心留下一枚鱼钩。”

权志龙接过文件，翻了翻。“为什么会找她？”

“据说导演偶然看到《Bad Apple》的MV，说‘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有一种没被驯化的狠劲，以及一种知道自己是商品后的自毁倾向’。他觉得这就是他要的角色。”

权志龙沉默片刻，把文件递给助理：“转给她团队。不要说是我推荐的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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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间，沈信雅正在S.M.的会议室里面对新一轮评估。

出道四个月的数据报表铺满长桌：音源累积下载量、油管点击增长曲线、媒体曝光指数、粉丝俱乐部活跃度、品牌好感度调查……每一项都被拆解成红绿相间的柱状图。

“整体表现超出预期，”市场部部长推了推眼镜，“尤其是海外数据。欧美几个主要乐评媒体都提到了你，虽然评价两极，但至少被看到了。日本和东南亚的粉丝基数增长很快。”

“争议指数也超出预期。”公关部长接话，语气谨慎，“anti站数量增加到七个，每天平均有三百条负面帖子。但有趣的是，这些争议反而推动了粉丝忠诚度——‘信鸦’的周边购买力和打投能力，已经超过很多出道两三年的团体。”

李秀满坐在主位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：“剧本看了吗？”

他问的是今早刚送到的电影试镜邀约。

沈信雅点头：“看了。”

“感觉如何？”

“角色是哑巴，没有台词。”她说，“只能用眼睛和身体演戏。”

“你能演吗？”

沈信雅沉默。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，唯一的表演经验是MV拍摄和打歌舞台上的眼神管理。

但那个角色——那个在雨夜里用体温交换一枚鱼钩的哑女——让她想起了釜山的海。

冰冷，咸涩，但深处有暗流涌动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诚实地说，“但我想试试。”

李秀满看着她。

四个月的高强度活动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：更瘦了，眼下有淡淡的阴影，但眼神比出道时更亮，那是一种知道自己正在被注视后的、清醒的光。

“试镜在下周三。”李秀满说，“和你去工作室的时间冲突。”

沈信雅没有犹豫：“改工作室时间。”

“权志龙那边同意吗？”

“他会理解的。”沈信雅说。

这不是自信，是直觉——权志龙欣赏一切追求极致的手艺人，无论那是音乐还是表演。

会议结束后，李秀满单独留下了她。

“CJ这次邀请，不是常规流程。”

他递给她另一份文件，是导演金世允的背景调查，“他是朴赞郁的徒弟，风格阴暗尖锐，前两部短片都在国际电影节拿过奖，但没有商业票房。这次是他的长片处女作，投资很小，拍摄条件会很艰苦。”

沈信雅翻阅文件。

金世允，三十四岁，毕业于韩国电影艺术学院，擅长用极简的镜头语言拍人性的复杂。

他的电影里没有英雄，只有幸存者和失败者。

“如果你接了，要准备好。”李秀满说，“电影拍摄和偶像活动是两套完全不同的系统。没有耳返，没有提词器，没有重来的机会。而且这个角色……有很多身体接触的戏份。”

沈信雅明白他的意思。

裸露戏，哪怕只是后背或肩膀，都会在偶像产业里掀起海啸。

anti站会狂欢，粉丝会分裂，媒体会用放大镜审判每一帧画面。

“剧本里没有裸露的具体描写。”她说。

“但也没有明确说没有。”李秀满看着她，“导演要的是‘真实’，真实往往意味着不掩饰。”

沈信雅合上文件。

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，在她手背上切出一道明暗分界线。

“我还是想试试。”她说。

李秀满点头，不再多说。

这就是他选她的原因——不是因为她不会害怕，是因为她害怕，但还是会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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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三下午，沈信雅没有去清潭洞。

她站在CJ旗下一栋老旧办公楼的地下室试镜间里，对面坐着三个人：导演金世允，编剧，选角导演。

房间没有窗户，只有一盏白炽灯悬在头顶。

墙上贴着电影的分镜草图，粗糙的铅笔线条勾勒出雨夜、小巷、廉价旅馆的房间。

“沈信雅xi，”金世允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几乎像耳语，“你看完剧本，对‘英珠’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？”

沈信雅思考了几秒：“她不是妓女。”

选角导演挑眉：“剧本里写得很清楚……”

“她的身体是工具，但不是商品。”

沈信雅继续说，“她用身体温暖那个男人，不是为了钱，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能‘给予’某种东西。鱼钩是回礼，也是标记——她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，就像大海在渔民身上留下盐渍。”

金世允的眼睛亮了一下：“继续。”

“她来自釜山，大海教给她两件事：一是所有温暖都是暂时的，二是即使知道会消失，也要用力留下痕迹。”

沈信雅顿了顿，“所以她选择在清晨消失。不是因为羞耻，是因为她完成了那场交换。鱼钩在她手里是伤人的利器，在他手里是纪念品。这就是她的公平。”
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编剧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。

“你有过类似的经历吗？”金世允问，“用身体交换什么？”

沈信雅直视他：“我站在这里，就是交换。”

四个月的舞台，疼痛的声带，肿胀的脚踝，anti站的辱骂，粉丝的眼泪——她用这具身体交换一个被看见的机会。

这和李英珠用身体交换一个陌生人的温度，本质没有什么不同。

金世允笑了。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，很淡，但真实。

“现在，”他站起来，走到房间中央，“演最后一场戏。你离开了，那个男人醒来，发现手心里的鱼钩。摄影机不存在，你需要用眼神告诉我，躲在巷子阴影里的英珠看到了什么，感受到了什么。”

沈信雅闭上眼睛。

她想起釜山海港清晨的雾，想起母亲在鱼市里弓起的背，想起弟弟因为哮喘而急促的呼吸声。

然后她睁开眼睛，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。

没有表情，但眼神里有东西在缓慢沉淀——不是悲伤，不是眷恋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确认。

确认交换完成，确认痕迹留下，确认自己可以转身离开了。

她维持这个眼神十秒，然后很轻地眨了一下眼。

试镜结束。

金世允走回座位，没有评价，只说：“下周会通知结果。”

沈信雅鞠躬离开。

走出地下室时，傍晚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。

手机震动，是权志龙的消息：

「听说你去试镜了。怎么样？」

她打字回复：「不知道。但我说，大海在我血液里，所以咸涩，所以寂寥。」

五分钟后，他回：

「这本身就是答案。周三补上，带新的声音来。」

沈信雅收起手机，走进首尔的人潮里。

天色将晚，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渐次亮起。

她摸了摸喉咙，那里的疼痛已经成了背景噪音。

电影也好，音乐也好，都是不同的语言，诉说着同一件事：如何用这具布满伤痕的身体，在世界上刻下自己的印记。

而试镜只是开始。

试镜之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