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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世昌的目光落定在刘姨端着的热水盆上,盆沿搭着一方粉色毛巾,蒸腾的热气晕得他眉峰微蹙,语气里浸着几分窦疑。
杨世昌“这是……?”
刘姨脚步倏然一顿,转身时鬓边银丝被穿堂风撩得轻颤,她敛去眉间浓得化不开的忧色,语声压得极低。
刘姨“小谢发了高热,烧得厉害,我这就去厨房再熬些浓姜汤。”
杨世昌“……怎么突然就发了高热?”
杨世昌眉峰拧得更紧,喃喃自语。
谢听身子纵然单薄,也断不至于孱弱到这般地步。
面对杨世昌的疑问,刘姨没说话,只是垂眸缄默,终究不愿做那搬弄是非的长舌人,
只是谢听苍白如纸的面容在脑海里反复浮现,心口便漫过一阵针扎似的心疼。
她很想要替谢听打抱不平却也因为身份而力不从心。
可杨世昌最终也已窥得几分端倪。他沉沉颔首,语声里添了几分郑重,
关于杨博文对谢听的嫌隙,杨家上下早已心照不宣,杨世昌对此也知根知底,早已在心里猜出了个大概。
杨世昌“刘姨,费心照看好小谢,她身子骨弱,经不得折腾。”
杨世昌“辛苦了。”
最后三字落得轻缓,却似含着千斤重的喟叹。话音散尽,他转身便朝杨博文的房间走去。
走廊下的风扑在杨世昌的衣摆上,带来凉意,他的皮鞋碾过地毯的绒面,他想了很多,心头像压了块浸了雪水的青砖,沉得发闷。
作为父亲,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,骨子里的执拗与凉薄,是被宠出来的,也是被那些隔阂养出来的。
杨世昌抬手的动作顿在半空,指节微微泛白。
他想说些什么?斥责他的任性?数落他的凉薄?
还是掰开揉碎了,讲那些纠葛?
他深知自己再婚,杨博文有太多不满,但谢听只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,杨博文不应该把那么多怨气撒泼在她身上。
终究是父子,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人,那些狠话,竟像是裹了冰碴,卡在喉咙里,上不来,下不去。
良久,杨世昌才缓缓落下手,指节叩门的力道,不轻不重。
门扉才被拉开一道窄缝。
杨博文立在门后,衬衫领口松敞着两颗纽扣,眉间凝着未散的戾气。
瞥见门外的人,眼底掠过一丝不耐,薄唇掀动,声线冷硬。
杨博文“有事?”
杨世昌未答,径直推门而入。
房内未点灯,唯有落地窗泄入的月色,将红木书桌晕染得一片清冽。
摊开的书本上,墨迹被夜风吹得微卷,旁侧的热牛奶散着热气,像是朦胧了满室沉寂。
杨世昌踱步至桌前,目光扫过,随后指腹轻叩桌面,声响在静室里格外清晰,声线浸着雪水般的寒凉。
杨世昌“我为什么来找你,你该心知肚明。”
杨博文反手带上门,脊背抵着门板,下颌线绷得锋利如刃,语气里漫着几分讥诮的散漫。
杨博文“爸,你说什么呢,我不知道啊。”
察觉杨博文轻浮的语气,杨世昌猛地转身,目光落在他身上,盛满怒意。
杨世昌“不知道?”
杨世昌“你倒有脸说不知道?”
斥责声回荡在房间,杨博文像是被气笑了,没有说话。
后槽牙无声咬紧,杨博文狠狠地顶着腮帮子,绷出冷硬的弧度,眼底翻涌的戾气藏都藏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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