猩红字符消散的余韵还在空气里震颤，那阵细碎的脚步声却像是被雾吞掉了，没了踪迹。
死寂再次笼罩下来，只有风卷着灰雾，在断壁残垣间穿堂而过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那声响里还夹杂着一丝极细的、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动静，若有若无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站着等死不是老子的风格。”
赵烈率先打破沉默，他啐了一口唾沫，抬脚踹向旁边那台歪倒的自动贩卖机，“哐当”一声，贩卖机里滚出几瓶贴着过期标签的矿泉水，瓶身布满锈迹。
他弯腰捡起一瓶，拧了半天没拧开，烦躁地直接砸在地上，玻璃碴溅了一地。
江砚的目光落在那些矿泉水瓶上，又扫过街角的便利店：“我们需要物资。 一周的时间，水和食物是基础。”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，“还有，这座雾城的雾浓度在变化，刚才那阵脚步声消失的时候，雾好像更浓了。而且你们有没有听到——雾里有声音。”
这话一出，众人都安静下来，侧耳细听。
果然，风的呜咽声里，藏着一种黏腻的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声响，还有断断续续的、类似低语的呢喃，分不清方向，仿佛就贴在每个人的耳边。
陆峥终于动了，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匕首，刀刃在灰雾里闪过一道冷光：“跟紧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，他选了一条相对完整的街道，率先迈步走了进去。
十个人，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，像是一串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木偶。
林晚星缩在孟兰身后，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，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瞟。
她的视线掠过路边一辆被藤蔓缠满的公交车，车窗玻璃碎了大半，车厢里隐约能看到几张褪色的广告海报，还有几只干瘪的气球，被风吹得在车厢里撞来撞去。
车身上，有几道深褐色的抓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挠出来的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
她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公交车的车门，声音带着颤抖。
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公交车的车门半开着，门后站着一个“人”。
那“人”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公交制服，身形佝偻，脑袋却诡异地歪向一边，几乎贴到肩膀上。
它的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，在灰雾里泛着蜡黄的光。
最诡异的是，它的脖颈处，有一道细细的、暗红色的裂缝，裂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鼓动，伴随着刚才听到的那种黏腻的蠕动声。
它就那样站在门后，一动不动，像是一尊扭曲的雕塑。
苏媚的脸色瞬间白了，她下意识地往江砚身边靠了靠，声音发颤：“那……那是什么东西？”
沈辞却眼睛一亮，举起相机“咔嚓咔嚓”地拍了起来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：“太有意思了，这游戏的道具还挺逼真。”
他说着，竟然抬脚朝着公交车走了过去。
“别过去！”江砚厉声喝止。
但已经晚了。
沈辞走到公交车门口，伸手想去碰那个“人”的肩膀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制服的瞬间，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“人”，突然动了。
它歪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，虽然没有五官，却像是“看”到了沈辞。
脖颈处的裂缝瞬间裂开，无数条银白色的、带着黏液的细线从中射了出来，朝着沈辞的手腕缠去。
“操！”沈辞吓得魂飞魄散，猛地往后退，脚下一滑，摔在地上。
相机脱手而出，摔在地上，镜头摔得粉碎。
陆峥反应极快，几乎在那“人”抬手的瞬间就冲了上去，折叠匕首精准地刺向对方的胸膛。
“噗”的一声。
匕首像是刺进了一团烂泥，没有丝毫阻力。
那个“人”的身体晃了晃，歪着的脑袋转得更厉害了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。
脖颈处的细线射得更急了，有几根擦着沈辞的胳膊划过，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红痕，红痕处迅速泛起一层灰黑色的斑点。
“不是活物。”陆峥迅速抽回匕首，刀刃上沾着黏糊糊的、灰绿色的液体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，“这是被寄生的躯壳。”
江砚快步上前，蹲下身查看沈辞胳膊上的斑点，脸色凝重：“这些线里有寄生虫，接触皮肤就会感染。”他撕开沈辞的衣袖，斑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，“必须把感染的部分处理掉，否则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
赵烈骂骂咧咧地冲上去，一脚踹在那“人”的胸口。
那“人”被踹得倒飞出去，摔进公交车里，身体撞在座椅上，瞬间散架了——胳膊和腿掉落在地，滚出老远，脖颈处的裂缝里，爬出无数条银白色的小虫，它们扭动着身体，朝着最近的林晚星爬去。
“呕——”苏媚再也忍不住，蹲在地上干呕起来。
林晚星吓得浑身发抖，死死闭着眼睛，不敢再看。
孟兰反应极快，捡起地上的一根钢管，狠狠砸在那些虫子身上，绿色的黏液溅了一地。
钱老鬼拄着拐杖，看着那堆散架的“肢体”和扭动的虫子，嘴里念叨得更厉害了：“报应……都是报应……这是雾虫……它们寄生在死人身上，把躯壳当傀儡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顿住，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，“我见过……在墓里见过……”
江砚的目光落在那些虫子身上，又扫过公交车里，车厢的角落里，还躺着好几具同样的“躯壳”，脖颈处都有一道暗红色的裂缝，正在微微鼓动。
“这些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。”陈默抱着电脑，凑了过来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，屏幕上却一片雪花，“雾里的声音……会不会是这些虫子发出来的？它们在召唤同伴？”
他的话音刚落，周围的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。
紧接着，四面八方都传来了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还有那种黏腻的蠕动声，以及越来越清晰的、像是无数人在低语的呢喃。
众人脸色大变，循声望去，只见街道的尽头、楼房的窗口、倒塌的墙壁后面，密密麻麻地冒出了无数个和刚才一样的“人”。
它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，有的是上班族的西装，有的是学生的校服，有的是清洁工的马甲，全都歪着脑袋，脖颈处的裂缝在雾里若隐若现，朝着十个人缓缓围了过来。
“跑！”陆峥低喝一声，率先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。
十个人再也顾不上什么物资，拼了命地往前跑。
林晚星跑得跌跌撞撞，好几次差点摔倒，都是孟兰伸手扶住了她。
赵烈跑在最后，时不时回头踹飞一个追上来的“躯壳”，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雾里回荡。
江砚跑着跑着，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这些被寄生的“躯壳”，脚下都没有影子。
而且，它们的速度不快，却像是永远不会累一样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，像是一群耐心的猎手。
更让他心惊的是，他看到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“躯壳”，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，赫然印着他所在医院的标志。
冷汗，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
他们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，撞碎了无数块玻璃，终于在一栋相对完整的写字楼前停了下来。
陆峥一脚踹开写字楼的大门，众人鱼贯而入，江砚反手关上厚重的玻璃门，用一张倒下的办公桌死死抵住。
门外，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越来越近，还有那些虫子的低语，仿佛就在门的另一边。
写字楼里一片漆黑，只有几缕微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，隐约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文件和办公用品。
突然，顾清鸢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，指着不远处的墙角，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：
“你们看……那里……”
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墙角的阴影里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，那身影的脖颈处，同样有一道暗红色的裂缝，正在缓缓蠕动。
而那身影身上穿的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福利院校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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