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，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，在原木色的桌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柳智敏捧着一本物理专业的书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对面的人。
金玟庭的头发长了一点，碎发垂在额前，遮住了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。她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，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，偶尔停下来，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。
柳智敏就这样陪着她，已经一个月了。
她不再主动搭话，只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图书馆的那个靠窗位置，和金玟庭隔着一张桌子，安静地看书、写东西。金玟庭从一开始的警惕，到后来的习以为常，偶尔会抬眼，目光和柳智敏的撞个正着，然后迅速移开，耳根却会悄悄泛红。
柳智敏知道，金玟庭心里的冰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融化的。她也知道，金玟庭看着平静，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她，在等着她像十二年前那样，突然消失。
这天早上，柳智敏刚到图书馆，手机就震了一下。是室友发来的消息，说自己临时有实验，拜托她替自己去和男朋友约会，还说对方已经到了约定的咖啡馆，实在不好推脱。
柳智敏皱了皱眉，看了一眼对面的金玟庭。对方正低头演算着一道复杂的公式，连头都没抬。她犹豫了一下，室友的消息又一条接一条地弹过来，语气焦急。
柳智敏室友“就帮我这一次，智敏，下次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饭！”
柳智敏叹了口气，起身收拾东西。她走到金玟庭的桌前，想说一句“我晚点回来”，但看着金玟庭专注的侧脸，话到了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她想，反正只是替室友见一面，很快就回来，没必要特意说。
她不知道，今天是金玟庭的生日。
金玟庭是在柳智敏转身离开的时候，才抬起头的。她看着柳智敏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的门口，握着笔的手指，微微收紧。
桌上的日历，被她用红笔圈了一个小小的圈。
今天是她的生日。
以前，每年的这一天，柳智敏都会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礼物，会拉着她去巷口的蛋糕店，买一个最便宜的奶油蛋糕，然后两个人躲在天台，偷偷分着吃。柳智敏会说：“玟庭，生日快乐，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。”
十二年前的夏天，柳智敏走了，没来得及陪她过那个生日。
这十二年里，金玟庭再也没有过过生日。她甚至记不清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，直到前几天，她整理旧物，翻出了一本泛黄的日历，上面圈着的那个日期，旁边还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：玟庭的生日，要送她奶糖味的蛋糕。
是柳智敏写的。
金玟庭看着那个日期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这些天柳智敏的陪伴，像是一缕微弱的光，照进了她沉寂多年的心底。她甚至有了一点奢望，奢望柳智敏还记得这个日子，奢望柳智敏会留下来，陪她过一次生日。
她等了很久。
从上午等到下午，图书馆里的人来了又走，阳光渐渐西斜，落在桌子上的光斑，一点点挪开。金玟庭面前的草稿纸，还是停留在柳智敏离开时的那一页，公式只写了一半。
她拿出手机，屏幕亮了又暗。她没有柳智敏的联系方式，只能一遍遍刷新着社交软件。
然后，她看到了室友发的朋友圈。
照片里，柳智敏坐在咖啡馆的靠窗位置，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生。男生手里拿着一束玫瑰，笑得温柔。室友配的文字是：“谢谢我的神仙闺蜜替我约会，完美解决我的难题！”
金玟庭的手指，在屏幕上顿住了。
原来，她不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。
原来，她只是去陪别人了。
原来，这么多天的陪伴，也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中断的消遣。
就像十二年前一样。
金玟庭的眼睛里，那一点点刚刚亮起的光，瞬间熄灭了。她慢慢低下头，把脸埋进臂弯里。肩膀微微颤抖着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图书馆的暖气很足，可她却觉得，浑身都冷得厉害。
柳智敏回来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
她替室友解了围，又拒绝了男生要送她回来的好意，急匆匆地赶回图书馆。推开门的时候，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。
只有金玟庭，还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只是，她背对着门口，肩膀绷得紧紧的。桌上的书和草稿纸，都已经收拾好了。
柳智敏松了口气，快步走过去
柳智敏玟庭，我回来了……
金玟庭没有回头。
她慢慢站起身，转过身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那双眼睛里的冰层，比以前更厚了。她看着柳智敏，眼神陌生得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。
柳智敏你……
柳智敏的话，卡在了喉咙里。
她想说自己不是去约会，想说那是替室友去的，想解释一切。
可金玟庭却往后退了一步。
那一步，退得很轻，却像是一道鸿沟，把两个人，隔在了两个世界。
金玟庭“别再跟着我了。”
金玟庭的声音很轻，很哑，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。
柳智敏愣住了。
柳智敏“玟庭，你听我解释，我不是……”
金玟庭“不用解释。”
金玟庭打断她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
金玟庭我不需要
她提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，转身就走。脚步很快，像是在逃离什么。
柳智敏追了上去，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金玟庭的手腕很细，隔着衣服，都能摸到骨头。她的身体，猛地一僵。
柳智敏“玟庭，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是替室友……”
金玟庭放开
”金玟庭的声音，冷得像冰
金玟庭我不想走看见你
柳智敏的手，慢慢松开了。
金玟庭没有再回头，快步走出了图书馆，消失在夜色里。
柳智敏站在原地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，手里还残留着金玟庭手腕的温度。
很冷。
就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她不知道，今天是金玟庭的生日。
她不知道，金玟庭等了她一整天。
她更不知道，自己这一次的缺席，让金玟庭好不容易松动的心，又重新关上了门，还上了一把厚厚的锁。
夜色渐浓，雪花又开始飘了起来。
柳智敏站在图书馆的门口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，突然觉得，这个冬天，好像格外的漫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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