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浔一口气跑出两条街,直到再也看不见皇御会所那刺眼的霓虹,才扶着墙大口喘气。
晚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,他回头望了一眼,身后空荡荡的,没有预想中的追赶。
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,却又莫名空了一块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皱的黑色塑料袋,瓶罐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这些东西攒够了,能换几十块钱,够他买三天的早餐。
秦野刚才为什么没像以前那样,带着人追上来抢过袋子撕碎,再嘲笑他的狼狈?
时浔想不通,只觉得喉咙发紧。
他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外套,那是母亲还在时的旧衣服,袖口磨破了边,却带着点残存的暖意。
所谓的“家”,不过是时家老宅角落里一间漏风的储物间,后妈以“方便看管”为由,把他从原来的房间赶了进去。
推开门,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,他把袋子里的瓶罐倒在墙角,那里已经堆了一小堆。
他从书包里掏出那只旧水杯,倒了半杯凉白开,小口小口地喝着。
水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,他才慢慢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。
秦野……到底想干什么?
秦野坐在书房里,指尖敲着桌面,面前摊着助理连夜整理好的报告。
时家的资金链早就出了问题,时父把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投给了继子的公司,对时浔的生活费几乎是克扣状态,这个月更是一分没给。
后妈还故意断了他的信用卡,摆明了是想逼他退学。
报告末尾附着一张照片,是时浔在学校食堂啃馒头的样子,背景里几个学生正对着他指指点点。
秦野的指节微微泛白。
他不是圣母,也清楚这是时浔的家事,轮不到他来多管闲事。
可一想到昨晚少年蹲在垃圾桶旁翻找瓶罐的背影,还有那只被视若珍宝的旧水杯,就觉得喉咙发堵。
一天一千,随叫随到。
这个念头冒出来时,秦野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他既不想违背本心去欺负人,又得维持“二世祖”的人设,或许这是目前最合适的方式。
用一种看似霸道的方式,给时浔一条生路,也给自己一个不触碰底线的“刁难”理由。
第二天一早,秦野直接把合同甩在了时浔的课桌上。
A4纸打印的条款简单粗暴,末尾签着秦野龙飞凤舞的名字。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纸上,带着惊愕和玩味。
时浔捏着笔的手猛地收紧,墨汁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黑点。
他抬起头,看向斜倚在桌旁的秦野,对方嘴角噙着惯有的漫不经心,仿佛递过来的不是一份近乎苛刻的合同,而是一张废纸。
“什么意思?”时浔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字面意思。”秦野挑眉,踢了踢他的椅子腿,“签了它,一天一千,日结。当然,得听我的话,随叫随到。”
周围响起窃窃私语,有人低笑出声。
谁都知道这是秦野新的刁难方式,把人当成随叫随到的跟班,这比直接欺负人更损脸面。
靳旭站在秦野身后,皱了皱眉,想说什么却被秦野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时浔盯着合同上“无条件服从”几个字,指尖冰凉。
他想起昨晚秦野的注视,想起母亲留下的水杯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
这是羞辱,赤裸裸的羞辱。
可……一天一千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袖口,又想起储物间里那堆瓶罐。
只要签了,他就不用再去捡垃圾,不用再啃冷馒头,甚至能攒点钱,早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。
“怎么,不敢?”秦野见他不动,故意激他,“也是,这种卖身契似的东西,确实丢人。”
时浔的睫毛颤了颤,忽然拿起笔,在合同末尾落下自己的名字。
字迹清瘦,却带着股倔强的力道。
“我签。”
他把笔扔回桌上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“希望秦少说话算话。”
秦野看着他签好的名字,心里没什么成就感,反而有点闷。
他拿起合同,转身就走,丢下一句:“手机保持开机。”
时浔看着他的背影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。
屈辱吗?当然。
可比起饿肚子和被后妈刁难,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。
只是他不明白,秦野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。
如果只是想羞辱他,有千百种更直接的方式。
这份突如其来的合同,像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,在两人之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。
而秦野自己也不知道,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,会让他的考核任务,彻底偏离预设的轨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