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在紫微宫的第二天,是被饿醒的。
肚子的轰鸣声像打雷,硬生生把她从修炼状态里震了出来。她捂着胃,苦着脸坐起身。昨天那半块清灵糕的效力早就过了,帝君给的辟谷丹她舍不得吃——总共就三颗,得留着应急。
她换上那套碧色衣裙,对着水镜草草梳了头,正准备硬着头皮再去“百味轩”碰碰运气,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声响。
开门一看,地上放着个食盒。
竹编的,小巧玲珑,盖子上贴着张纸条,字迹娟秀:“林晚姑娘亲启”。
她左右看了看,廊下空无一人。拎起食盒回屋,打开盖子。
上层是四块白玉似的糕点,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和一丝极微弱的灵气,比昨天青菡给的清灵糕品质明显高些。下层是个小玉盅,掀开盖子,里面是熬得浓稠的灵米粥,还点缀着几粒碧绿的灵豆,热气腾腾。
食盒最底下压着另一张纸条:“早膳。帝君吩咐。”
落款是碧瑶。
林晚盯着那六个字,愣了足足三息。
帝君吩咐?
他连她没饭吃都知道?
还特意让人送?
林晚捏着纸条,心里那点不安又开始翻滚。这待遇……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?
但肚子又叫了。
管他呢,先吃了再说。
她坐下来,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。软糯清甜,入口即化,温润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去,暖洋洋地熨帖着肠胃。灵米粥更是香浓,喝下去,四肢百骸都舒坦了。
等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空,满足地叹了口气时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:这食盒……要不要还?
算了,等见到碧瑶姐姐再说。
她把食盒收进储物袋,看看时辰,赶紧出门往藏书阁赶。
辰时差一刻,她到了藏书阁门口。
莫掌书居然已经醒了,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,就着晨光看一本破破烂烂的书。见到林晚,他撩起眼皮:“来了?挺准时。”
林晚乖巧行礼:“掌书早。”
“嗯。”莫掌书把书合上,从怀里摸出把铜钥匙扔给她,“开门去吧。今天把西侧靠北墙那排书架也擦了,那些书快发霉了。”
“是。”林晚接过钥匙,开门进去。
今天她熟门熟路,打水、擦书架、整理书籍。西侧靠北墙那排书架确实积灰更厚,有些古籍的封皮都开始剥落了,得格外小心。
她一边干活,一边琢磨着昨晚帝君教的采集月华阴露的手法,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结印动作。
擦到第三排书架时,她忽然看见角落里塞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,封面已经残破不堪,隐约能看出“杂谈”二字。
鬼使神差地,她抽了出来。
翻开第一页,字迹潦草,像是随手记录:
“三界秘闻:魔尊厉绝,百年前曾于北冥深海得‘玄阴珠’一枚,然体质至阳,无法炼化,遂置于‘九幽炎窟’以火淬炼,欲逆转阴阳,未知成效。”
林晚瞳孔一缩。
玄阴珠?逆转阴阳?
她继续往下翻,后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传闻轶事,有关于仙界某位仙君的风流债,有关于妖界某处秘境的危险,甚至还有几条关于“纯阴之体”的记载,但都语焉不详。
翻到最后一页,角落里用更小的字写着:
“据闻,欲彻底炼化玄阴珠,需以至纯阴气为引,辅以‘血祭逆元阵’。然此阵凶险,稍有不慎,反噬自身。”
血祭逆元阵。
林晚盯着那五个字,手指微微发抖。
上辈子,她被抓去魔宫后,隐约听魔尊提起过什么“阵法”“祭品”。当时她神智昏沉,没听真切,现在想来……
难道苏灵儿把她献给厉绝,不只是为了采补,更是要拿她当炼化玄阴珠的“祭品”?
所以厉绝才那么急切,采补得那么狠,因为他不只需要她的元阴,还需要她的……命?
寒意从脚底窜上来。
她啪地合上书册,胸口起伏。
“看什么呢?”莫掌书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。
林晚吓得一哆嗦,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。她赶紧转身,把书藏在身后:“没、没什么,就是一本杂书……”
莫掌书眯着眼看她,又瞥了眼她身后:“《三界异闻录》的残本?那玩意儿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野史,当不得真。”
“是、是吗?”林晚干笑,“我就随便看看。”
“随便看看可以,别瞎琢磨。”莫掌书打了个哈欠,“尤其是关于魔尊那些事儿,知道得越多,死得越快。”
他说完,晃晃悠悠地走了,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原地,手心冰凉。
她知道莫掌书是好意提醒。
但她怎么可能不琢磨?
如果厉绝真的在炼化玄阴珠,如果那“血祭逆元阵”真的需要纯阴之体的性命……
那她的复仇,就不仅仅是私人恩怨了。
厉绝留着一日,就可能有更多像她一样的“祭品”遭殃。
她握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
必须更快变强。
必须了解更多。
她把那本残破的《三界异闻录》小心地塞回书架原处,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,然后继续埋头干活。
只是动作更快,眼神更沉。
午时前后,藏书阁来了位不速之客。
林晚正在擦拭书架高层,听见楼下传来清脆又带着点骄横的女声:
“莫掌书!我要借《霓裳羽衣谱》的全本!快点找出来!”
莫掌书懒洋洋的声音:“《霓裳羽衣谱》?那玩意在二层丙区,自己去找。”
“我才不去!那么脏!你让人给我拿下来!”
“老夫没空。”
“你——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爹是瑶光殿的赤阳仙君!你敢让我自己找?”
林晚停下动作,悄悄从书架缝隙往下看。
只见一楼门口站着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,约莫十六七岁,梳着精致的飞仙髻,簪着明珠步摇,眉眼娇艳,此刻正柳眉倒竖,瞪着莫掌书。
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粉色衣裙的仙娥,低眉顺眼,显然是侍女。
莫掌书依旧坐在他那张破椅子上,眼皮都没抬:“赤阳仙君的女儿,就能在藏书阁大呼小叫?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
黄裙少女气得脸色发红:“你、你敢骂我?”
“老夫说的是事实。”莫掌书终于抬起眼皮,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锐光,“藏书阁有藏书阁的规矩。借书,自己登记,自己找。找不到,问掌书。但让掌书给你当跑腿的?呵,你爹来了也没这面子。”
“你——”少女气得跺脚,但似乎对莫掌书有些忌惮,没敢真的发作。她环顾四周,目光忽然落在楼梯口——那里正站着探头探脑的林晚。
“你!”她手一指,“过来!去二层丙区,把《霓裳羽衣谱》给我拿下来!”
林晚一愣。
莫掌书也抬眼看了过来。
林晚犹豫了一下,走下楼梯,对黄裙少女行了一礼:“这位仙子,藏书阁确有规矩,借书需自行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少女打断她,上下打量林晚,见她穿着最普通的碧色杂役衣裙,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,“一个下等杂役,也敢跟我讲规矩?让你去拿就去拿!耽误了我参加‘百花宴’,你担待得起吗?”
林晚抿了抿唇。
她不想惹事,但这少女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舒服。
“抱歉。”她抬起头,语气平静,“我的职司是整理三层西侧书籍,不负责替人取书。仙子若想借书,请按规矩自行登记寻找,或询问莫掌书。”
黄裙少女没想到一个杂役敢顶嘴,愣了一下,随即勃然大怒:“好大的胆子!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爹是赤阳仙君!瑶光殿主事!你一个下界来的杂役,也敢——”
“她是谁不重要。”
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。
所有人齐刷刷转头。
云澜帝君不知何时站在了藏书阁门口,一袭月白常服,长发未束,只随意披着,手里拿着卷书,像是刚散步路过。
他迈步走进来,目光甚至没往黄裙少女身上落,只淡淡扫了林晚一眼,然后看向莫掌书:“今日可有新进的《星象推演集注》?”
莫掌书慢吞吞站起来,躬身行礼:“回帝君,昨日刚到了一批,老朽还没来得及整理入库。”
“无妨。”帝君走到长案边,将手里的书放下,“我自去看。”
整个过程,行云流水,自然得仿佛根本没看见旁边还站着个脸色涨红、浑身僵硬的黄裙少女。
少女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迎着帝君那疏离淡漠的眼神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帝君这才像是终于注意到她,侧眸看来:“你是赤阳的女儿?”
少女赶紧行礼,声音都抖了:“是、是……瑶光殿璇玑,见过帝君。”
“嗯。”帝君应了一声,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,“修为不稳,气息虚浮。既有闲心参加百花宴,不如多去‘炼心塔’待几日。”
璇玑脸色刷地白了。
炼心塔是仙界有名的苦修之地,进去一趟,脱层皮。
“帝、帝君教训的是……”她头埋得更低。
“至于《霓裳羽衣谱》,”帝君语气依旧平淡,“你若真想要,便按规矩自己寻。若连这点小事都要倚仗身份,欺压杂役……”
他顿了顿,没说完,但意思再明白不过。
璇玑冷汗都下来了:“弟子知错!弟子这就自己去找!”
说完,她再不敢停留,带着两个侍女匆匆上了二楼,背影狼狈。
帝君这才看向林晚。
林晚赶紧低头:“帝君。”
“受委屈了?”他问。
林晚一愣,摇摇头:“没有。谢谢帝君解围。”
帝君“嗯”了一声,没再多言,转身朝楼梯走去,走了两步,又停住,回头看她:“午时了,可用过膳?”
林晚老实摇头:“还没。”
帝君沉吟片刻:“碧瑶稍后会送食盒来。你且等着。”
说完,他便上了楼。
林晚站在原地,有点懵。
所以……帝君是特意过来给她解围,还……记得她没吃饭?
旁边的莫掌书重新坐回椅子上,拿起那本破书,嘀咕了一句:“啧,关系户就是不一样。”
林晚耳朵尖,听见了,脸一热。
她这“关系户”当得……也太高调了吧?
碧瑶送来的午膳比早膳更丰盛。
四菜一汤,两荤两素,用的都是低阶灵材,但烹饪得极精细,色香味俱全。主食是一小碗碧粳灵米饭,粒粒晶莹,灵气氤氲。
食盒里还附了张纸条:“帝君吩咐,姑娘正在长身体,需饮食周全。”
林晚盯着“长身体”三个字,表情复杂。
她都十八了,还长什么身体?
不过饭菜是真香。
她坐在三楼自己那个角落,一边吃,一边忍不住想:帝君对她这么好,到底图什么?
因为纯阴之体?可仙界这么大,难道找不出第二个?
因为那点“误打误撞”的帮忙?可那点忙,值得如此照拂?
她想不通。
吃完饭,她把食盒收拾好,继续干活。
下午没什么人打扰,她效率很高,把北墙那排书架也清理完了。擦到最后一个书架时,她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有意思的书:《基础阵法图解(附常见错误案例分析)》。
这书比起那些高深阵法典籍简单得多,图文并茂,甚至用红笔标出了初学者常犯的错误。林晚如获至宝,偷偷揣进怀里,打算晚上回去研究——万一以后用得上呢?
酉时前,她将今天抓到的两只银蠹虫交给莫掌书。
莫掌书看了一眼:“嗯,一点功勋记上了。”
林晚道了谢,锁好门,离开藏书阁。
回偏殿的路上,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。回头望去,廊下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仙侍,并无可疑。
是错觉吗?
她摇摇头,加快脚步。
夜色降临。
林晚在偏殿里,先修炼了两个时辰修正版《颠倒乾坤诀》,感觉灵力又精进了一丝。然后她拿出那本《基础阵法图解》,开始研究。
阵法之道博大精深,她以前在青云门只接触过最粗浅的防护阵和聚灵阵。这本书却从最基础的阵纹绘制、灵力节点布置讲起,甚至详细分析了“为什么这个阵纹多画一笔就会失效”“为什么那个节点偏移半寸就会爆炸”。
林晚看得津津有味。
看到“血祭逆元阵”的简化分析时,她心头一紧。
书中提到,所有以“血祭”为核心的阵法,本质上都是通过牺牲某种特定“祭品”,强行扭转或掠夺某种力量。这类阵法极端危险,不仅对祭品残忍,对施术者反噬也极大,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力量反冲,修为尽毁。
林晚合上书,走到窗边。
夜色深沉,星河璀璨。
厉绝……真的在准备这种阵法吗?
如果真是那样,她必须尽快行动。
可她现在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,连紫微宫都出不去,怎么报仇?
正烦躁着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微的“叩叩”声。
她推开窗。
一只纸鹤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,悬停在她面前。
纸鹤做工精巧,翅膀上还用朱砂画着细密的符文。它张开嘴,吐出一个小小的玉瓶,然后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。
玉瓶落在林晚手心。
瓶身上贴着小纸条:“月华阴露,子时采撷。每夜一滴,循序渐进。——碧瑶代帝君赠。”
林晚愣住。
帝君连这个都想到了?
她拔开瓶塞,里面是三滴晶莹剔透的月白色露珠,静静悬浮,散发着清凉纯净的阴寒气息,比她昨晚自己采的那滴品质高出不止一筹。
这……
她握着玉瓶,心里五味杂陈。
帝君对她,好得过分了。
好到她几乎要怀疑,是不是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价值,值得帝君如此投资?
或者……帝君只是单纯地……心善?
她甩甩头,不再多想。
不管为什么,既然给了,她就用。
变强,才是硬道理。
她服下一滴月华阴露。
冰凉的气息顺喉而下,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。纯阴之体仿佛久旱逢甘霖,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。丹田内那团纯阳灵力似乎也受到滋养,微微波动,释放出更多温和的气息。
一个时辰后,林晚睁开眼,眸中精光一闪而逝。
修为……又涨了。
虽然缓慢,但扎实。
她握了握拳,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。
然后,她拿起那本《基础阵法图解》,翻到最后一章:“简易预警阵的布置与改良”。
或许……她可以从这里开始?
总不能一直被动等待。
第二天,林晚去藏书阁时,发现气氛有点不对。
几个正在一层整理书籍的仙侍见到她,眼神躲闪,窃窃私语。等她走上楼梯,还能听见隐约的议论声:
“就是她吧?昨天让璇玑仙子吃瘪的那个……”
“听说帝君亲自给她撑腰……”
“何止!碧瑶仙娥天天给她送饭,听说是帝君吩咐的……”
“啧,真是关系户……”
林晚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,继续上楼。
意料之中。
她这“关系户”的名声,算是坐实了。
到了三层西侧,她正要开始今天的打扫,忽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。
上来的是个穿淡紫衣裙的仙娥,容貌秀美,气质温婉。她手里捧着一摞书,见到林晚,微微一笑:“林晚姑娘?”
林晚点头:“是我。您是?”
“我是瑶光殿的执事仙娥,芷兰。”仙娥温声道,“昨日我家璇玑仙子多有冒犯,赤阳仙君知晓后,深感歉意,特命我送来几本瑶光殿珍藏的典籍副本,赠予姑娘,以表歉意。”
说着,她将手里那摞书放在旁边的空桌上。
林晚扫了一眼,都是些《灵植培育要诀》《基础丹方辑录》《初阶炼器入门》之类的实用书籍,品相崭新,确实是好东西。
“赤阳仙君太客气了。”林晚道,“昨日只是小事,不必如此。”
“要的。”芷兰笑容不变,“仙君说了,姑娘既是帝君看重之人,便不可怠慢。这些书虽不是什么珍本,但对姑娘现阶段应当有些助益。还望姑娘笑纳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林晚也不好再推辞:“那……替我多谢赤阳仙君。”
“姑娘客气。”芷兰行了一礼,转身下楼,走到楼梯口时,又回头,状似无意地问了句:“对了,姑娘在帝君身边伺候,可知帝君近日是否在寻‘寒潭玉髓’?我家仙君偶得一些,若帝君需要,随时可献上。”
林晚心头一动。
寒潭玉髓?那似乎是至阴至寒的宝物,对压制阳戾之气应该有用。
但帝君需要吗?她不知道。
“我不清楚。”她老实道,“帝君的事,我从不打听。”
芷兰笑了笑:“是我多嘴了。姑娘慢忙。”
等她走后,林晚看着桌上那摞书,眉头微皱。
送礼示好,还旁敲侧击打听帝君的事……
这位赤阳仙君,心思不浅啊。
她把书收进储物袋,没急着看。
当务之急,还是修炼和……布置她的“小实验”。
接下来的几天,风平浪静。
林晚白天在藏书阁干活,抓虫,偶尔发现有意思的杂书就偷偷揣摩。晚上回去修炼,服用月华阴露,研究那本《基础阵法图解》。
她试着在偏殿窗台外,用灵石碎末和特制的灵墨,绘制了一个最简单的“微尘预警阵”。阵法范围只覆盖窗台到院墙那一小块区域,作用是只要有活物经过,就会在她枕边的一小块感应玉片上留下微弱的波动。
第一次布置,失败了。灵石碎末排布错位,灵墨线条歪斜,阵法根本启动不了。
她不气馁,擦了重画。
第二次,阵法启动了,但过于敏感,连一只路过的仙蛾都能触发警报,玉片整晚嗡嗡响,吵得她没睡着。
第三次,她调整了灵敏度,终于成功了。
当夜,一只不知从哪儿溜达过来的、毛茸茸的雪白小兽蹿上窗台,触发了阵法。枕边玉片微微一热,林晚立刻惊醒,刚好看见那小兽叼走她放在窗台上晾晒的一颗低阶灵果,然后飞快溜走。
林晚看着空荡荡的窗台,又看看手里温热的玉片,忍不住笑了。
成功了。
虽然只是个再简陋不过的小阵法,但这是她自己研究、自己布置、自己调试出来的。
那种成就感,难以言喻。
她忽然觉得,阵法之道,好像……也挺有意思?
七日后,林晚的修为稳在了炼气八层。
月华阴露用完了,她试着又自己采集,但品质远不如帝君赠的那三滴。她也没好意思再要——人情欠太多了。
这天午时,碧瑶送食盒来时,忽然道:“帝君让姑娘酉时后去一趟紫微殿偏厅。”
林晚心里一紧:“帝君有什么事吗?”
碧瑶摇头:“帝君未说。姑娘准时去便是。”
一整个下午,林晚都有点心神不宁。
帝君突然召见,什么事?
考较功课?还是……她这几天偷偷研究阵法被发现了?
好不容易熬到酉时,她锁好藏书阁,匆匆赶回偏殿,换了身干净衣裙,又对着水镜理了理头发,这才忐忑不安地往紫微殿走去。
偏厅的门虚掩着。
她叩门。
“进。”
推门进去,帝君依旧坐在窗边矮榻上,面前小几上却摆着几样东西:一枚玉简,一个小玉瓶,还有……几块切割整齐的、散发着微光的灵石。
“帝君。”林晚行礼。
“嗯。”帝君抬眸看她,“修为稳固了?”
“是。”林晚点头,“多谢帝君赐下的阴露和功法。”
帝君没接话,指了指小几上的东西:“玉简里是一门‘寒冰咒’,适合阴属性修士修习,可攻可守。玉瓶中是三滴‘寒潭玉髓’,比你自行采集的月华阴露品质更好,每十日服一滴,辅助修炼。”
林晚愣住。
寒潭玉髓?赤阳仙君想献上的那个?
帝君……特意给她找的?
“至于这些灵石,”帝君指尖点了点那几块切割整齐、灵气氤氲的石头,“是给你练习阵法用的。”
林晚猛地抬头,瞳孔微缩。
帝君……知道她在研究阵法?
帝君看着她微微瞪大的眼睛,唇角似乎弯了一下,又很快恢复平静:“你那窗台上的‘微尘预警阵’,画得尚可,但灵力节点分布粗糙,灵石碎末浪费严重。这几块下品灵石,你拿去练手。若不够,再与碧瑶说。”
林晚脸腾地红了。
所以帝君不仅知道,还……看过她那些歪歪扭扭的阵法涂鸦?
“我……我就是随便试试……”她声音越来越小。
“试试无妨。”帝君语气依旧平淡,“阵法一道,需理论与实践结合。纸上谈兵,终是虚妄。你既有兴趣,便好生练习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不过,莫要在紫微宫内随意布阵,以免干扰宫中阵法运转。若要练习,可去‘演武堂’外围的‘试阵坪’,那里专供低阶修士练习基础阵法,损坏了也无妨。”
林晚耳朵更热了:“是……”
帝君将东西往前推了推:“拿去吧。”
林晚上前,双手接过玉简、玉瓶和灵石。触手冰凉,分量沉甸甸的。
“多谢帝君。”她真心实意地道谢。
帝君“嗯”了一声,重新拿起手边的书卷,垂眸道:“若无他事,便去吧。”
林晚行了一礼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帝君忽然叫住她。
林晚回头。
帝君从书卷后抬起眼,目光落在她脸上,停了片刻,才道:
“赤阳那边,不必理会。”
“做好你自己的事。”
林晚心头一震,连忙点头:“弟子明白。”
“去吧。”
林晚退出偏厅,轻轻带上门。
站在廊下,她看着怀里那些东西,又想起帝君最后那句话。
不必理会赤阳仙君。
帝君是在提醒她,不要卷入仙界的势力纠葛?还是……在告诉她,他都知道,不用怕?
她握紧手里的东西,深吸一口气。
不管怎样,帝君给了她这么多资源,这么多机会。
她不能浪费。
变强。
然后……报仇。
她抬起头,看向远处渐沉的暮色,眼神渐渐坚定。
夜色降临,紫微宫华灯初上。
偏殿的窗内,一点灵光微微闪烁。
少女伏在案前,指尖蘸着灵墨,在一张摊开的阵图纸上,小心翼翼地勾勒着复杂的纹路。
窗台上,那个简陋的“微尘预警阵”静静运转。
窗外,星河漫天。
仙界的夜,还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