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林晚是被敲门声吵醒的。
更准确地说，是被一阵极其规律的“叩、叩、叩”声，像木鱼敲击，精准地每隔三息响一次，生生把她从打坐入定的状态里拽了出来。
她睁开眼，还有点懵。
昨晚炼化完帝君那点“馈赠”，修为蹿到炼气七层，整个人轻飘飘的，像是随时能飞起来。她兴奋得半夜没睡，在偏殿里打了套青云门基础拳法——上辈子这套拳她打得跟病猫挠墙似的，昨晚却虎虎生风，甚至引动了微弱的气旋。
然后她就更睡不着了。
最后干脆盘膝坐到天亮，一边巩固修为，一边思考人生。
思考的结果是：大腿要抱，仇也要报。但在报仇之前，得先学会怎么在仙界活下去。
毕竟这里随便一个扫地的仙侍，修为可能都比她青云门的师尊高。
“叩、叩、叩。”
敲门声还在继续，节奏丝毫未变。
林晚赶紧爬起来，理了理身上那套已经皱巴巴的青云门弟子服——昨天穿着睡觉的。又用手胡乱梳了梳头发，这才小跑到门边，深吸一口气，拉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个穿淡青色襦裙的仙娥，梳着双丫髻，容貌清秀，表情……没有表情。
她手里托着个玉盘，盘子里叠放着一套浅碧色的衣裙，料子像是某种流动的轻纱，泛着柔和的光泽。旁边还摆着个储物袋，巴掌大小，绣着云纹。
“帝君吩咐，给姑娘送来的。”仙娥开口，声音也平平的，没什么起伏，“请姑娘换上。换好后，随我去‘善功堂’。”
林晚愣了下：“善功堂？”
“仙界诸仙侍、杂役领职司、记功勋之处。”仙娥解释，依旧面无表情，“帝君说，姑娘既暂居紫微宫，便领份职司，做些事情，也免得闲闷。”
林晚：“……”
她昨天好像只是客气一下，问要不要扫地浇花。
帝君这就……给她安排工作了？
还挺雷厉风行。
“那……我该做什么？”她试探着问。
“去了便知。”仙娥把玉盘往前递了递，“请姑娘快些。善功堂辰时三刻点卯，误了时辰，要扣功勋。”
林晚赶紧接过托盘：“好好好，我马上换！”
仙娥微微颔首，退到门外，静静候着。
林晚关上门，看着手里那套碧色衣裙，摸了摸料子——触手温凉顺滑，比她这辈子摸过的最好的丝绸还要细腻。上面隐隐有灵力流动，似乎还是件低阶法衣？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脱掉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弟子服，换上了新衣服。
衣服意外的合身，腰身收得恰到好处，袖口和裙摆绣着极淡的云纹，行动间如水波流动。她又拿起那个储物袋，神识探进去——空间不大，约莫三尺见方，里面空荡荡的，只有角落里放着个小玉瓶，瓶身上刻着“辟谷丹”三字。
林晚默默取出玉瓶，倒出一颗黄豆大小、乳白色的丹药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仙界辟谷丹？听说一颗能顶一个月？
她没敢吃，先收了起来。然后打开门。
门外的仙娥上下打量她一眼，眼神似乎柔和了……一丝丝？
“姑娘随我来。”
仙娥转身引路，步履轻盈，裙摆几乎不扬。林晚赶紧跟上，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四周。
紫微宫比她想象中更大。昨晚来的时候天黑，又紧张，没看清。现在白日里，只见宫殿连绵，飞檐斗拱，廊桥蜿蜒，处处雕梁画栋。空气中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薄雾，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。
路上偶尔遇到其他仙侍仙娥，都穿着统一制式的淡青或月白衣裙，见到领路的仙娥，纷纷停步行礼，口称“碧瑶姐姐”。
碧瑶仙娥只微微点头，脚步不停。
林晚跟在她身后，能感觉到那些仙侍好奇打量的目光。她低着头，尽量缩小存在感。
走了约莫一刻钟，穿过几重殿宇，来到一处相对热闹的院落。院门匾额上写着“善功堂”三个古朴大字，里面人声隐约，像是集市。
碧瑶带着林晚进去。
堂内宽敞，靠墙立着一排玉璧，璧上流光溢彩，浮现着一行行字迹。不少仙侍打扮的人围在玉璧前，指指点点，低声交谈。
正中央是个长条桌案，后面坐着个穿深蓝袍子、留着山羊胡的老仙官，正低头翻看账本似的玉简。
碧瑶径直走到案前，行了一礼：“徐掌事，人带来了。”
徐掌事抬起头，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一副……水晶镜片？
林晚眨眨眼。仙界也有近视？
徐掌事透过镜片打量林晚，目光在她那身碧色衣裙上停了停，又看向碧瑶：“这位就是帝君吩咐安排的？”
“是。”碧瑶点头，“帝君说，领份清闲职司便可。”
徐掌事“嗯”了一声，翻动手里的玉简，哗啦啦响：“清闲职司……清闲职司……有了。”
他手指在某一行点了点：“‘百草园’丁字区，照料‘清心草’和‘宁神花’，每日浇水三次，松土一次，除虫捉害。月俸五块下品仙晶，做得好了另有赏赐。”
林晚还没反应过来“仙晶”是什么，碧瑶已经微微蹙眉：“徐掌事，丁字区靠近‘焚炎谷’，地气燥热，清心草和宁神花最忌火气，怕是难成活。”
徐掌事推了推镜片：“这不正好？活少了，清闲。”
碧瑶：“……”
林晚听明白了。这是给她找了个听起来清闲、实际上可能根本干不成的活儿？
她正要开口，碧瑶却先一步道：“换一处吧。帝君既说了清闲，便该是真清闲。”
徐掌事捋了捋山羊胡，又翻玉简：“那……‘仙禽苑’西角，照料‘云翎雀’？每日喂食两次，清理雀舍。云翎雀性子温顺，不吵不闹。”
碧瑶想了想：“云翎雀食‘玉露米’，每日需用晨曦初露调和。西角背阴，露水不足，需每日寅时去‘凝露台’采集。寅时，帝君正于紫微殿晨课，凝露台在殿前广场侧，怕是会冲撞。”
徐掌事嘴角抽了抽：“碧瑶仙娥，你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老夫很难办啊。”
碧瑶面色不变：“徐掌事职责所在，自当为帝君分忧。若是安排不妥，日后帝君问起，掌事也不好交代。”
徐掌事：“……”
他盯了碧瑶几秒，又看看一脸懵懂的林晚，最后叹了口气，哗啦啦把玉简翻到最后几页。
“行吧行吧……那就这个。”他手指点着玉简，“‘藏书阁’三层西侧，‘杂学典籍区’。每日辰时开门，酉时关门，其间整理书籍，拂拭灰尘，防止蠹虫。月俸三块下品仙晶。”
碧瑶这次没立刻反对，想了想，看向林晚：“姑娘觉得如何？”
林晚赶紧点头：“好好好！这个好！”整理书而已，她熟！上辈子在青云门就常被罚去藏书阁打扫！
徐掌事瞥她一眼：“先别高兴太早。藏书阁的差事清闲是清闲，但规矩也多。三层西侧多是些偏门杂书，什么《仙界奇物志》《上古符文残解》《偏方丹术辑录》……乱七八糟的，有些书年代久远， 纸页脆得很，翻的时候小心点，弄坏了要赔。赔不起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扣功勋，或者罚去‘挖矿’。”
林晚缩了缩脖子：“明白明白，我一定小心！”
徐掌事这才从桌案下摸出块巴掌大的玉牌，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，递给林晚：“拿着。这是你的身份玉牌，也是进出藏书阁的凭证。里面已录入职司信息，每月初一凭此牌来领俸禄。丢了补办，十块下品仙晶。”
林晚双手接过玉牌。玉牌触手温润，正面刻着“紫微宫”三字，背面是空白，但当她握在手中时，玉牌背面缓缓浮现出两个小字：林晚。
神奇。
“行了，去吧。”徐掌事挥挥手，又低下头翻他的玉简，“碧瑶仙娥，你带她去藏书阁认认路，跟那边的掌书交接一下。”
碧瑶应了声“是”，带着林晚退出善功堂。
走出院子，林晚才小声问：“碧瑶姐姐，仙晶……是什么？”
碧瑶脚步微顿，侧头看她一眼，似乎有些意外：“你不知仙晶？”
林晚老实摇头。
“仙晶乃仙界通行货币，内蕴精纯灵力，亦可辅助修炼。”碧瑶解释，“分下品、中品、上品、极品。兑换比例通常为一百比一。你月俸三块下品仙晶，在仙界……算是极少了。”
林晚心里算了算。三块下品仙晶，听着的确寒酸。不过她本来就是白吃白住，有点零花钱就不错了。
“那……功勋呢？”她又问。
“功勋是记录仙职贡献的。累积到一定数额，可兑换功法、丹药、法器，或晋升职司。”碧瑶道，“你如今是‘临时杂役’，是最低等。若想长久留在仙界，需攒够功勋，晋升为‘正式仙侍’。”
林晚懂了。就是仙界版KPI呗。
“多谢碧瑶姐姐指点。”她真心实意地道谢。这仙娥看着冷冰冰的，话也不多，但刚才在善功堂明显在帮她。
碧瑶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多言。
两人又走了一炷香时间，来到一座巍峨的塔楼前。塔高九层，飞檐翘角，檐下悬挂着青铜风铃，随风轻响，声音清越。
匾额上书：紫微藏书阁。
门口站着个穿褐色袍子、头发花白的老者，正靠在躺椅上打盹，手里还攥着本摊开的书。
碧瑶走上前，轻声唤道：“莫掌书。”
老者没反应。
碧瑶又唤了一声。
鼾声响起。
碧瑶沉默了一下，抬手，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水汽，轻轻弹在老者鼻尖。
“阿嚏！”老者猛地惊醒，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。他手忙脚乱接住书，揉了揉鼻子，睁开惺忪睡眼，“谁啊……哦，碧瑶仙娥啊。”
他坐起身，打了个哈欠：“有事？”
“这位是林晚姑娘，帝君安排来藏书阁三层西侧整理书籍的。”碧瑶侧身让出林晚，“徐掌事应当已传讯于您。”
莫掌书眯着眼打量林晚，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，又移到她身上的碧色衣裙，眉头挑了挑：“新来的？以前干过这活儿吗？”
林晚赶紧道：“在……在下界宗门整理过藏书阁。”
“下界啊……”莫掌书挠了挠花白的头发，“行吧。三层西侧，知道在哪儿吧？”
“知道知道！”林晚点头。
“那就去吧。”莫掌书挥挥手，又躺了回去，把书盖在脸上，“规矩徐老头跟你说了吧？小心点，别弄坏书。酉时关门，记得锁好。钥匙在门口左边第三个抽屉里。”
说完，鼾声又响了起来。
林晚：“……”
碧瑶似乎已经习惯，对林晚道：“姑娘自去便可。我需回禀帝君。若有急事，可用玉牌传讯于我——将灵力注入玉牌，默念我名即可。”
林晚感激道：“多谢碧瑶姐姐。”
碧瑶点点头，转身离去。
林晚站在藏书阁门口，看了看打鼾的莫掌书，又看了看高大的塔楼，深吸一口气，走了进去。
一层宽敞明亮，排列着无数高大的书架，书架上玉简、帛书、纸册分门别类，码放整齐。有几个仙侍正在整理，见到她，投来好奇的目光，但没人上前搭话。
林晚找到楼梯，径直上了三层。
三层比一层安静许多，书架也略显陈旧。她按照指示找到西侧区域，只见这里光线略暗，书架排列也稍显凌乱，书架上积着薄灰，空气里有股旧纸和墨香混合的味道。
她走到最近的书架前，随手抽出一本。
书封是某种兽皮，已经磨损，上面用古篆写着：《论雷劫的十八种错误避法及后果》。
林晚：“……”
她又抽出一本：《如何与灵兽进行有效沟通：从入门到放弃》。
再一本：《仙界常见毒草鉴别与误食后急救指南（附案例图解）》。
林晚沉默了。
难怪徐掌事说这里“乱七八糟”。
她环顾四周，看着这满架子的“杂学”“偏门”，忽然觉得……
好像来对地方了。
这些书，看起来没什么用，但万一呢？
上辈子她就是因为见识太少，才被师妹和魔尊耍得团团转。这辈子，多学点乱七八糟的，说不定哪天就能救命。
想到这里，林晚撸起袖子，干劲十足。
先打扫！
她从角落找到抹布和水桶——抹布是某种吸水性极好的细麻布，水桶里盛的不是普通水，而是淡淡的、带着灵气的“清尘液”。据说擦过之后，书籍不易生虫霉变。
她打湿抹布，开始从第一个书架擦起。
灰尘比想象中厚。擦完一个书架，水就黑了。她去换水，回来继续。
擦了三个书架后，她有点腰酸背痛——虽然修为涨了，但这身体毕竟还是炼气期，体力有限。
她停下来，喘了口气，目光落在刚才擦过的书架上。
有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书脊上写着《基础符篆大全（修订增补版）》。
林晚心念一动，抽了出来。
翻开，里面果然是各种基础符篆的画法、功效、注意事项。图文并茂，讲解细致，比她上辈子在青云门学的那点皮毛详细多了。
她看得入神，不知不觉就蹲在书架边看了小半个时辰。
直到肚子“咕噜”叫了一声。
林晚回过神，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。她摸出储物袋里那瓶辟谷丹，倒出一颗，犹豫了一下，放进嘴里。
丹药入口即化，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滑入腹中。瞬间，饥饿感消失了，连精神都振奋了些。
果然是好东西。
她收起药瓶，把符篆书放回原处，继续干活。
这一干，就到了下午。
三层西侧的书架全部擦了一遍，地面也扫了。虽然还有些角落没清理彻底，但整体已经焕然一新。
林晚累得坐在楼梯口，靠着栏杆休息。
正想着要不要找点水喝，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。
“莫掌书！莫掌书在吗？”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，带着点急切。
楼下传来莫掌书含糊的回应：“在呢在呢……吵什么……”
“掌书！急事！帝君方才传令，要查《九霄云雷正法》的第三卷和《玄阴凝露篇》的残本！要立刻送去紫微殿！”
林晚一个激灵，坐直了身体。
帝君要查书？
莫掌书似乎也清醒了，脚步声响起，接着是翻找的声音：“《九霄云雷正法》……在二层甲区……《玄阴凝露篇》残本？那玩意好像在……三层西侧？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着……”
年轻男子催促：“掌书您快些！帝君等着呢！”
“急什么急……”莫掌书嘟囔着，“三层西侧……对了，今天是不是新来了个整理书架的？喂！楼上那个！新来的！”
林晚赶紧站起来，跑到楼梯边往下看：“掌书，我在！”
莫掌书仰着头：“你找找，三层西侧有没有一本叫《玄阴凝露篇》的残本！兽皮封面，缺了右下角，大概……这么厚。”他用手比划了一下。
林晚回忆了一下。她今天擦书架的时候，好像见过一本兽皮封面的残破书册，就放在最里面那个书架的最高层。
“好像有！我去找找！”
她转身跑回西侧，踮着脚在最里面书架顶层摸索。果然，在一堆杂书后面，摸到了一本兽皮册子。
抽出来一看：封面破损，右下角缺失，上面用古篆写着“玄阴凝露篇”五个字，后面还有个小字“残”。
就是它了！
林晚拿着书跑下楼。
楼下除了莫掌书，还站着个穿银甲、腰佩长剑的年轻仙将，面庞俊朗，眉宇间带着英气，此刻正有些焦急地踱步。
见到林晚下来，他停下脚步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，眼睛一亮：“找到了？”
林晚把书递过去：“是不是这本？”
仙将接过，快速翻看了一下，点头：“正是！多谢！”又转向莫掌书，“《九霄云雷正法》第三卷呢？”
莫掌书从怀里摸出本玉册：“这儿呢。刚找到。”
仙将接过两本书，对莫掌书和林晚抱了抱拳：“有劳二位，我这就去复命。”说完，转身快步离去。
莫掌书打了个哈欠，又躺回椅子上，嘀咕：“一惊一乍的……”
林晚站在那儿，看着仙将离去的背影，心里有点嘀咕。
帝君突然要查《玄阴凝露篇》……玄阴，凝露……听着就跟阴寒、水汽有关。难道是跟她这纯阴之体有关？还是跟昨晚那事儿有关？
她正胡思乱想，忽然，怀里的身份玉牌微微发热。
林晚拿出来一看，玉牌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：
“来紫微殿偏厅。”
落款是……云澜。
林晚手一抖，玉牌差点掉地上。
帝君……召见？
现在？
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——身上碧色衣裙因为打扫沾了些灰尘，袖口还有点水渍。头发估计也乱了。
“掌、掌书……”她转向莫掌书，“帝君召见，我……我能去吗？”
莫掌书把脸上的书拿开一条缝，眯眼瞅她：“召见你就去呗。问我干嘛？”
“可我……我这样……”林晚指了指自己。
莫掌书上下打量她一眼，撇撇嘴：“就这样去吧。帝君没那么讲究。”
林晚：“……”
话是这么说，但她还是赶紧用手理了理头发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，又对着光滑的玉柱面照了照，确认没有太失礼，这才忐忑不安地出了藏书阁，朝紫微殿方向走去。
路上，她心里七上八下。
帝君突然找她，什么事？
是因为她今天干活干得好？还是因为……那本《玄阴凝露篇》？
或者，是要追究昨晚的事？
她越想越慌，脚步也越来越慢。
但再慢，路也有走完的时候。
紫微殿偏厅的门虚掩着。
林晚站在门口，深吸了好几口气，才鼓起勇气，轻轻叩门。
“进来。”里面传来帝君清冷的声音。
林晚推门进去。
偏厅不大，陈设简洁。帝君坐在窗边的矮榻上，面前摆着个小几，几上放着刚才那两本书——正是《九霄云雷正法》第三卷和《玄阴凝露篇》残本。
他换了身更家常的月白常服，长发未束，随意披在肩后，手里正拿着那本《玄阴凝露篇》残本翻看。听到动静，他抬眸看过来。
林晚赶紧低下头：“帝君。”
“嗯。”帝君应了声，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，“职司可还适应？”
“适应适应！”林晚连忙道，“藏书阁很好，书多，安静，我很喜欢！”
“喜欢便好。”帝君合上书册，放在几上，“你昨日那套功法，我稍作修改，去除了几处谬误，也补全了部分缺失。”
林晚心头一跳，抬眼看去。
帝君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，放在几上：“按此修习，可免经脉逆行之患。但切记，此功法终究是偏门，不可过于依赖，亦不可对他人滥用。”
林晚上前，双手捧起玉简。玉简触手温润，里面似乎刻录了复杂的图文。
“多谢帝君！”她真心实意地感激。不管帝君出于什么目的，这确实是帮了她大忙。
帝君微微颔首，又道：“你今日在藏书阁，可见过此书？”他指了指《玄阴凝露篇》。
林晚点头：“见过。方才那位仙将来取书时，是我找到的。”
“你对‘玄阴’‘凝露’之法，可有了解？”帝君问。
林晚犹豫了一下：“弟子……只知纯阴之体与此类功法或许有些关联，具体并不知晓。”
帝君看着她，片刻后，道：“此书虽是残本，但其中记载的‘凝露化阴’之法，对调和阴阳、梳理灵力有奇效。你体质特殊，或可借鉴一二。”
林晚愣了愣：“帝君的意思是……让我学这个？”
“看看无妨。”帝君语气平淡，“若能领悟一二，对你自身亦有裨益。”
林晚有点懵。帝君这是……在指导她修炼？
“当然，”帝君话锋一转，“此书残缺，不可全信。你若有疑问，可来问我。”
林晚更懵了。
这待遇……是不是有点太好了？
她捏着玉简，心里乱糟糟的，最后只憋出一句：“多谢帝君……栽培？”
帝君似乎弯了弯唇角，但那弧度太浅，转瞬即逝，林晚怀疑自己眼花了。
“去吧。”他重新拿起书，“好生修习。酉时记得回藏书阁关门。”
林晚如蒙大赦，赶紧行礼告退。
走出偏厅，直到远离紫微殿，她才长长舒了口气。
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简，又想想帝君刚才的话。
栽培？
她摇摇头，把这个离谱的念头甩出去。
肯定是她想多了。
帝君大概只是……顺手？
或者，是因为她昨晚“帮”了他一点小忙，所以投桃报李？
对，一定是这样。
林晚握紧玉简，心里暗暗决定：不管帝君出于什么原因，既然给了机会，她就得抓住。
好好修炼，好好干活。
顺便……多看看藏书阁那些“乱七八糟”的书。
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？
她抬起头，看向远处巍峨的紫微宫主殿，又看了看手里温润的玉简。
仙界的日子，好像……也没那么难熬？
至少暂时，大腿抱得还挺稳。
她迈开步子，朝着藏书阁方向走去。
脚步轻快了许多。
紫微殿偏厅内。
云澜帝君放下手中的《玄阴凝露篇》残本，目光投向窗外，落在那个逐渐远去的、穿着碧色衣裙的纤瘦身影上。
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。
纯阴之体……残缺的颠倒功法……误打误撞引动他体内阳戾……
巧合？
还是……
他收回目光，看向矮几上那枚被林晚遗忘的、属于她的身份玉牌。
玉牌背面，“林晚”二字静静浮现。
片刻后，他伸手，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点。
一缕极淡的金芒没入玉牌。
玉牌微微一颤，恢复原状。
云澜帝君收回手，重新拿起书册，垂眸翻阅。
窗外，仙云舒卷，鹤影翩跹。
偏厅内，寂静无声。
唯有书页轻翻的细微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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