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映室里暗得只剩下屏幕的。

我和雪缩在角落的阴影里，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，着同一个视角。外面是黑压压的学生，盯着屏幕看得迷。

这电影拍的是我们的事。

多重人格的罪犯，直觉敏锐的侦探——几乎复刻了现实。我当时陷在沉睡里，没参与拍摄，此刻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细节，心里一半是恶寒，一半又觉得荒谬。

雪没告诉我台词这么邪乎，简直像有人扒着我们的脑子写的。

“谁写的剧本？”我问。

雪的声音在意识里闷闷的：“秋津。”

又是那个女人。

我眯起眼。她绝对和库洛，这点我敢肯定。

“我不喜欢她。”雪道。

“彼此彼此。”

屏幕上的雪突然露出愧疚的神色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知道……真相。”

“什么真相？”

“我知道你自己都没察觉的另一个身份。”

差一点就说破了。

至少在外人看来，雪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——也就是我。

身边的雪突然绷紧了。他的气息乱了，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波动，而是带着尖锐的恐惧，还有一丝的。这种比他的想法更容易捕捉，毕竟他很少外露。

奇怪的是，他身边的桃矢却像块稳当的石头，气息沉稳得不像话。两种极端的撞在一起，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。

屏幕上的雪轻声说：“我不是人类。”

我懂他的意思。他在试探桃矢，想知道对方的态度，又不敢直接暴露对那个灵能的。他的潜台词几乎要溢出来：“我失忆的空白期，都是因为变成了另一个自己……你认识那个自己吗？”“这些年的记忆都是假的，我一直在骗你……连我自己都信了那些谎言。你认识的雪，根本不是真实的我。你能我吗？”

雪的视线紧紧锁着桃矢，我也跟着打量。桃矢的眼神很平静，显然听懂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。他避开雪的，声音里掺着点尴尬，却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。

桃矢的力量不如库洛，我没法像感知库洛那样捕捉他的，但那种在意是藏不住的。

“你遇到我之后发生的事，都是真的，对吧？”

他直接回应了雪的潜台词。

“你是什么，不重要。”

我轻轻叹了口气。桃矢总能给我惊喜。雪刚才那句话，是在跟我说话吧？他自己意识到了吗？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。

“只要你不消失，一直在我身边，的我都不在乎。”

这句话没说出口的部分，比说出来的更重。这大概是木之本桃矢这辈子最接近“我爱你”的告白了。

雪的眼睛猛地睁大，震惊过后，眼底瞬间被温热的填满。我差点以为他要扑上去抱桃矢——那样我的日子就轻松多了——但他只是咽了咽，声音有点哽咽：“谢谢你，桃矢。”

“怎么不亲他？”我半开玩笑地怂恿。

“月！”他得声音都变了，我差点笑出声。

桃矢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眼睛都睁不开了。雪的笑容立刻消失，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。自从力量转移后，我们很少碰桃矢，每次接触都会有微弱的魔法波动。

“桃、桃矢？”

“别像老妈子一样念叨，雪。”桃矢嘟囔着，瞥见门口围过来的一群女生，眉头皱了皱，“还有，帮我把那些麻雀赶走，谢了。”

“好的，桃矢。”雪挤出一个灿烂的假笑。

女生们立刻涌上来，叽叽喳喳地围着我们。我的注意力却在桃矢身上——他的眼睛又要闭上了，脚步虚浮得随时会倒下。雪及时扶住他，愧疚和几乎要从他身上溢出来。桃矢却挥手推开，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虚弱。

后来桃矢地找空教室睡觉去了。我在心里反复默念：“不是你的错，不是你的错。”顺便把雪也拉进来一起念——再让他愧疚下去，要么他哭，要么我哭。

雪硬把那些压到心底——塞给我了，多谢啊——然后戴上完美的微笑，陪着我的主人和她的朋友们逛校园。过了一会儿，那笑容真的带了点真心。

我的主人就是有这种魔力。她不是的，却总能让人变好，像一道一样周围。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，她就是希望本身。

秋津在“星之路”展区附近徘徊，显然在等桃矢。她像往常一样蹭了蹭我的主人，然后注意到少了个人。

“桃矢呢？”她问雪。

“他在教室午睡。”雪依旧礼貌。

秋津露出失望却了然的：“哦，是嘛。他会这样一阵子。”

什么？！

她怎么知道？她到底知道多少？

我的脑子一团乱，差点没注意到展区的美。直到他们走进一个更大的房间，我的主人突然开始结巴，我才回过神。

雪鼓励地看着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……喜……我喜欢……雪，我……”

雪闭了闭眼，显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“雪，我爱你！”

我早就料到这一刻了。她是我的主人，我当然……在乎她。怎么可能不在乎？可她对雪的暗恋，注定要受伤。雪也觉得过意不去，但是……

空气像凝固的冰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木之本樱站在原地，双手攥着衣角，指节泛白。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，像擂鼓一样响。

告白的话已经说出口了。

现在只剩。

月城雪低着头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他沉默得，到樱开始后悔——是不是不该说出来？是不是给雪添麻烦了？

“小樱。”

雪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而郑重。

樱猛地抬头，眼里迸发出一点。
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心脏骤停。

樱几乎要笑出来，可下一秒，雪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她心里。

“但你爱的人，不是我。”

樱愣住了，眼睛眨了眨，没反应过来。

“小樱，你爱你爸爸，对不对？”雪问。

“……嗯。”樱迟疑地点头。

“那对我呢？”

“我喜欢雪哥……”

“这两种，是不是很像？”

樱茫然地看着他。

雪轻声说：“你对爸爸的爱，和对我的喜欢……是同一种吧？”

“……是很像。”

樱知道不是的。

她心里得很。对爸爸的爱是依赖，是孺；可对雪哥的喜欢，是会脸红心跳，是想每天都见到他，是藏在里舍不得吃的，想偷偷塞给他。

但她还是顺着雪的话说了。

她看得出来，雪在努力维护她的尊严。如果不这样说，只会让两个人都更难堪。

“因为我长得像你爸爸。”雪的声音更轻了，“不是我把你当小孩，才不回应你的。”

作为月，我悬浮在樱的影子里，心口一阵抽痛。

这个孩子啊。

她才多大？就要承受库洛牌的力量，要面对那些连成年人都头疼的魔法。周围的人都藏着秘密，她却像个小太阳，努力想成为像库洛里多那样厉害的人。

她明明还是个孩子，却被迫一夜长大。

现在，她连喜欢的人都不能正大地喜欢。

可她还是笑着，用那点笨拙的坚强撑着。我突然觉得，就算面前是地狱，她也能指着岩浆说“那里的真好看”，然后掏出便当盒，邀请长着角的恶魔一起野餐。

“雪哥早就知道了？”樱反应过来，声音带着点鼻音。

“你把我当家人，我。”雪说。

“是因为雪哥也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
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：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“是我哥？”

我差点从影子里摔出来。

小樱怎么会猜到？！

雪也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一丝然的微笑：“嗯，是他。如果没有桃矢，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存在了。”

“我哥虽然经常说些刻薄的话，但他很温柔的。”樱急忙说。

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维护桃矢吧？我心想。

“他只是害羞，所以才会说反话……”

“我把桃矢当成最重要的人，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。”雪轻声说。

“我哥肯定也把雪哥当成最重要的人！”樱笃定地说，“不然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力量给月呢？”

又是一阵刺痛。

原来在她心里，永远都是雪吗？她知不知道我就在这里听着？

“不过如果是我哥的话，我不介意雪哥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哦！”樱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
那个笑容太亮了，亮得有些刺眼。我看得出来，她在强撑。

“小樱……”

“雪哥！”樱打断他，笑容更灿烂了，“如果我哥欺负你，你一定要告诉我！我帮你教训他！”

雪看着她，轻轻笑了：“谢谢你，小樱。”

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。

还好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小樱会没事的，她那么坚强。

可就在这时——

“咔嚓——”

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空气中的魔法波动骤然变得狂暴！

我瞬间反应过来，猛地从樱的影子里冲出来，一把将雪推开，同时展开巨大的银色，将樱护在身后。

是库洛里多的气息！

“月？”樱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
“我的力量回来了。”我沉声道，“能地感觉到——是库洛里多的气息。”

“可库洛里多已经……”

“死了。”我残忍地打断她，“但他的魔法还在。”

樱立刻抽出一张库洛牌，掷向空中。

“迷宫！”

“幻觉！”

原本普通的瞬间扭曲，墙壁开始移动，变得迷离。我们同时开始追踪库洛里多的气息，樱跑得比我还快，忘了迷宫的规则。

我展开追上去，可迷宫的已经变了方向。

“小樱！”

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
是李小狼。

他竟然能穿透迷宫？一年前他还做不到这点。看来这小子的力量也增强了不少——不过现在他眼里的焦急，恐怕比力量更能驱动他。

“她往哪走了？”小狼抬头问我，额头上是汗。

“这边！”

我带头往前飞，小狼在后面紧追不舍。我一边骂着迷宫牌的不靠谱，一边撞碎墙壁。每次以为要追上了，樱的气息又突然转到相反方向。

小狼和我得意外默契，他的符咒能切开墙壁，我的能撞开障碍。

就在这时，两张已经进化的库洛牌——迷宫和幻觉——从我们身边飞过。

迷宫瞬间消失，一切恢复原状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小狼喘着气，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
“她被压制了。”我沉声说。

库洛里多的气息突然消失。

紧接着，樱的气息也断了。

我们在的角落找到她时，她已经晕倒在地，两张库洛牌悬浮在她身边，发出微弱的。

我抱起樱，飞向外面的花园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下她。小狼站在旁边，一脸纠结——是该去追库洛里多，还是该守着樱？

樱醒来的时候，眨了眨眼睛，迷茫地看着我和小狼。

“月？小狼君？我们怎么在这里？”

她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呵。

我在心里冷笑。

这又是库洛里多的把戏。他总是喜欢这样，留下一堆烂摊子，然后抹去小樱的记忆。

我们把她送到校门口，雪忽然开口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。

小樱礼貌却坚定地拒绝了。雪没再坚持，只是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巷口，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。

夜幕降临，我们回到了家。

原本约好去桃矢家吃饭，但雪显然没那个心思。他瘫在沙发上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。

“我真是个混蛋。”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
“换作别人，只会说些虚伪的场面话。你已经做得够好了。”我在他意识里轻声道。

“可这改变不了什么。”雪攥紧了拳头，指节泛白，“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月亮引力……”

我沉默了。我懂他的痛苦——那种明知对方心意却无法回应的，我比谁都。

就在这时，一股微弱的魔力波动传来。

有人闯进来了。

雪猛地坐直身体，眼神瞬间：“桃矢……”

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。我知道他在怕什么——桃矢要是知道我们把他妹妹弄哭了，非把我们俩拆了不可。这家伙发起火来，连魔法都拦不住。

敲门声响起，短促而有力，的桃矢风格。

雪咽了口唾沫，身体僵得像块石头：“怎么办？”

“问我？他不是你朋友吗？”我没好气地回了句，“我又不懂人类的。”

话音刚落，雪的身体明显一僵。我这才意识到，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。

敲门声越来越响，我们却都不敢应声。

“雪！”门外传来桃矢的吼声。

下一秒，大门“砰”地被撞开。

桃矢站在门口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焦急。他看到雪的瞬间，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，但那股的气息却丝毫未减。

离得近了，我能地感知到他里的——那是一种骨髓的恐惧，仿佛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
“你没事就好。”桃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他踉跄了一下，差点摔倒。

雪的眼睛倏地睁大——我能通过他的视角看到桃矢苍白的脸。这家伙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，向来稳如泰山，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？

“桃矢……”雪的声音带着愧疚，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
“行了，别废话。”桃矢摆了摆手，不等雪说完，就跌坐在他递过来的上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。

“我不是的，我只是……祭结束后很乱，小樱她需要时间冷静，所以我……”雪语无伦次地解释着，声音越来越小。

“小樱？”桃矢突然打断他，眉头紧锁，“她怎么了？”

空气瞬间凝固。

雪张了张嘴，半天说不出话来，最后只憋出一句蠢话：“你不知道？”

“你个白痴！我怎么会知道？”桃矢低吼道。

是啊，没有魔力的他，怎么可能感知到小樱的……

雪在他身边坐下，声音低沉：“她……跟我告白了。”

桃矢揉了揉太阳穴，难得地爆了粗口：“靠！这孩子……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拒绝她了？”雪突然露出一丝往日的狡黠。

桃矢抬起头，眼神锐利如刀：“你要是敢答应，我现在就揍扁你。”

“当然没有。”雪勉强笑了笑，“她很快就会忘了的，不过是月亮引力作祟罢了。”

桃矢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：“你早就知道了，对不对？”

“知道什么？”雪的心猛地一沉。

“知道你自己是谁。知道月的存在。”桃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你瞒我了，雪？”

雪的呼吸骤然停止。

“……桃矢，我……”

“了吧？”桃矢的脸上没有任何，连气息都变得寡淡，“审判之后就知道了？”

雪迟疑着点了点头。

“审判后你反常了好几天，我就怀疑了。那天在，月说的话……我差点就确定了，可我……”桃矢突然顿住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，“你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？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？”

雪咬着下唇，身体微微颤抖。我能感觉到桃矢的里开始翻涌着怒火，像火山即将喷发。

“我得走了。”桃矢突然站起身，尽管他看起来疲惫不堪。

“桃矢，等等！”雪急忙拉住他。

“等？”桃矢猛地甩开他的手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，“等什么？等你继续骗我吗？你明明知道一切，知道我在你，知道你自己快要消失了，却一直瞒着我，把我推开……你甚至连句实话都不肯说！”

我忍不住缩了缩身体。雪更是脸色惨白。

“！我眼睁睁看着你虚弱了，看着你的魔力一点点流失，看着你开始变得透明……我甚至不敢问你为什么不向我要魔力，因为我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！”桃矢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，“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？”

“桃矢，我不是……”

“你就是！”桃矢打断他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“我看着你一点点走向死亡，那种感觉你懂吗？像有人在我心上割刀子！我明明可以帮你，可你却连个机会都不给我……雪，你知不知道，我有多害怕失去你？”
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我能感觉到雪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。

“我还以为……你至少会信任我……”桃矢的声音越来越轻，最后几乎听。

雪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只发出一声呜咽。

“别说话。”桃矢猛地站起身，眼神里带着决绝，“我现在不走，怕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。等我冷静下来，你再来找我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大门被再次摔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
雪再也忍不住，抱着膝盖，把头埋进去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我能感受到他汹涌的悲伤和自责，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
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将意识轻轻靠过去，用有的魔力住他，试图传递一丝温暖。

“别哭了……”我笨拙地着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。

雪的哭声越来越大，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
我静静地陪着他，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整个房间。

我和雪之间的那层屏障，好像突然消失了。

明明之前还隔着看不见的墙，现在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。

桃矢昨天说的话在耳边回响。我没法反驳，更没法解释。

我们俩都是傻瓜。

第二天，桃矢没来学校。

没人觉得奇怪。毕竟文化祭那天，他脸色惨白得像纸，连老师都松了口气——雪带着请假条来的时候，大家都默认他是累垮了。

可雪不对劲。

他一整天都在发呆，课本摊开却没翻一页。午休时我凑过去想搭话，他却猛地低头，用在本子上划得沙沙响，连个眼神都没给我。

走廊拐角突然被人堵住时，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。

抬头一看，是秋津。

她没了平时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，眼神冷得像冰：“月城雪，桃矢没事吧？”

雪愣住，半晌才点头。

秋津嗤笑一声：“可惜啊，他没选我。不过也好，他心里有数就行。”

她的扫过来，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：“你们会看好他的，对吧？”

我浑身一僵。

她知道。

她竟然什么都知道——我的力量，还有我和雪一个身体的秘密。

怒火瞬间冲上头顶，却被雪按住了手背。

雪的声音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冷意：“你早就知道？”

“当然。”秋津笑得像只狐狸，“我不想让你们死，但更想让桃矢属于我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秋津凑近一步，压低声音：“哦呀，你们连契约的条件都不知道？”

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，转身跳着跑开，留下我和雪在原地僵立。

条件？什么条件？

放学铃一响，雪就拉着我往木之本家跑。

桃矢躺在床上，呼吸均匀。不是魔力耗尽那种昏睡，只是普通的疲惫。

雪松了口气，习惯性地搬了把坐在床边，一边看书一边盯着窗户。落在他脸上，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一个小时后，桃矢动了动手指。

雪立刻放下书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：“桃矢。”

桃矢睁开眼，嘴角扯出一抹笑。那笑容里带着倦意，却又暖得像春阳。

“雪，对不起。”雪刚开口，就被桃矢用手捂住了嘴。

那只手很轻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。

“我知道。”桃矢的声音沙哑，“别自责，你当时有更重要的事要想。我昨天只是……想发泄一下。”

雪移开他的手，让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：“你说得对，所有事都对。月也这么觉得。我应该相信你，告诉你真相的。可是……如果我们都知道我不是人类……我怕……怕一切都会改变。桃矢，我怕你会……”

这种理由，现在想来简直可笑。可当时，却觉得天经地义。

桃矢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傻瓜。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。”

“月告诉过我。”雪低下头，“可你从没提过，我也不想戳破那层窗户纸。大家看月的眼神太奇怪了，我……我不想变成那样。”

我怔住了。

原来雪一直这么想？我竟然从没察觉。

“桃矢，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。你要相信我。”

“我信。”桃矢说着，突然别过脸，话题一转，“昨天的数学作业，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了吗？”

接下来的三个小时，他们聊了很多紧要的事。

学校的测验，下周末月峰神社的祭，还有总是板着脸的李小狼——雪提起这个名字，就是为了看桃矢皱眉的样子。

期间木之本夫人端来了蛋糕，桃矢吃了三块，雪也跟着吃了两块。

我渐渐放松下来，靠在意识的角落听着他们的声音，像听一首温柔的歌。

直到雪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：月？

怎么了？

桃矢想和你说话。

什么！？我差点叫出声。不行！

月，他有问题要问，只有你能回答。

逃跑的念头疯狂滋生，却被理智死死按住——如果我现在变身跑掉，桃矢一定会发现；而且雪明显站在桃矢那边，绝不会让我逃。

我认命地调动魔力。

脚下亮起库洛牌的法阵，银色的笼罩。

桃矢打了个寒颤，搓了搓胳膊。他对魔力还是很敏感，自己曾经拥有的那种。

“月。”他试探着开口。

我抱臂站在原地，眼神冷得像冰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“我想知道真相。”桃矢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你是谁，两年前那个怪物到底做了什么，最近这些奇怪的魔力是谁搞出来的。所有事。”

“好。”我心里隐隐不安，“我会告诉你。”

他却笑了：“我不是在命令你，月。如果说出来会让你痛苦，就不用说了。还有……坐下吧，主人坐着客人站着，不太礼貌。”
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到了床边。

整理好思绪，我缓缓开口：“几百年前，有个叫库洛里德的魔法师……”

从我的诞生，到被封印，再到库洛牌解封后的种种。我没有隐瞒，最近库洛里德的回归，还有我日渐衰弱的事实。

只是略过了一些细节——我和库洛里德的过往，那个碍事的吸引咒（我可不想让桃矢对我产生什么奇怪的），还有审判时做的梦。

桃矢听得很认真，偶尔提问，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。

讲完后，他没有追问那些我没说的部分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谢谢。”

然后了沉思。

我也跟着沉默。第一次在桃矢身边感到放松，他的落在我身上，没有好奇，没有恐惧，只有纯粹的探究。

过了，我忍不住开口：“所以？”

桃矢回过神，耸耸肩：“太多了，一时消化不了。”

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：“不管你是谁，雪就是雪。这点不会变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透过窗帘缝隙进来，落在他的发梢上，像撒了一层碎金。

我突然觉得，那些压在心里的沉重，好像轻了一些。

脑海里突然蹦出雪的声音，我忍不住嗤了一声。

「雪说他理解你的哦。」

这句话逗得对方又是一阵笑。他皱了皱眉头，语气复杂：「我就是有点生气——你和小樱怎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呢？还有点，我那个连早起都费劲、鞋带都系不好的妹妹，是世上最厉害的魔法师之一。也有点难过，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。不过……也没那么在意啦。」

他说的多半是真心话。毕竟桃矢这家伙，很少有什么事能真正困扰到他。我咽了口唾沫，了嗓子：「桃矢？」

他抬头看我，眼里带着点古怪的笑意：「你知道吗？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呢。」

「是吗？」我面无地应着，心里却咯噔一下——好像还真是。

「找我什么事？」

我刚才想问什么来着？

「……没事了。」

当晚，雪去了木之本家，我则振飞上屋顶。风中、水、梦和镜四张牌正等着我——水牌管它们叫「月的天使」，雪第一次听到这称呼时笑到打滚，我至今都觉得。

「月！」镜牌尖叫着扑过来抱我。最近她变得特别黏人，也外露了不少。仔细想想，它们都变了。以前靠着库洛里多的力量时，哪怕是开玩笑，大家都带着股严肃和。现在有了小樱做主人，它们一个个都开朗热络起来。我忍不住想象，如果自己开始从桃矢身上汲取力量，性格会变成什么样……一想到可能会染上他那严重的妹控，我就头疼。说不定以后镜牌一提桃矢，我就瞪眼；突然冒出掐死李小狼的冲动……

「他又走神了。」水牌晃着蓝色的手，在我眼前一英寸处挥了挥。我猛地回神，往后缩了缩。「到底在想什么呢？」

「我讨厌你说的那些怪话。说过多少次了？」

水牌眨眨眼：「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说？」

梦牌挨着我坐下，裙摆沙沙作响。我们的头发颜色相近，顺着背脊垂落，在微风中交织在一起。她打了个寒颤——卡牌的灵体对环境变化格外敏感。我立刻用裹住她，牌也围了过来。「水，别逗他了。」

「可是逗他好玩啊！」

我知道，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，还往前走了几步。我惊了——他以前能直接和我在这儿对话吗？他真的幼稚。

「没错没错！你看他每次看到秋津穗靠近小樱哥哥时，那脸臭的！」

「我才没有！——等等，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？」

「哦，原来真的啊！月在吃醋！」

「谁、谁告诉你们的？」

水牌又眨眨眼，手指直直指向我：「问他去，别找我。」

「雪？」我难以置信地开口。他立刻笑作一团。叛徒。

哎呀，说自己的事不算啦，他还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。

「何止这个！以前可鲁贝洛斯赢双陆棋的时候，你那才叫精彩呢！」

「对哦对哦！我记得！每次输了都不爽！」

「还有扫屋顶那次——」

「最后库洛用魔法才把他弄下来——」

「哪次扫屋顶啊？」年纪最小的梦牌好奇地问。

「让我来说！」水牌眼里闪着恶作剧的，「以前库洛和月不是常赌家务吗？有次月输了，得去扫屋顶。他上去扫着扫着，正好有个送杂货的路过，看到月的和长发，当场就尖叫起来。月赶紧变成本体——那好像是他第二次没在库洛监督下变身，当时我们都还小呢——结果那送杂货的认出来了，叫得更凶。库洛出来看怎么回事，正忙着消除那人记忆呢，月想从屋顶后面跳下去躲着，结果变身没，头发卡在瓦片上，整个人挂在房子后面，离屋顶大概十英尺高，还在那儿喊个不停……」水牌抹了抹笑出的眼泪，「后来库洛花了两个小时才把他头发里的泥和灰弄干净，好笑的！」

我拼命维持着的尊严，不让脸颊的红晕蔓延开来。水牌笑得直喘气，镜牌咯咯直乐，连风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。当年它们也是这样，一群牌涌到屋顶，对着我指指点点地笑。我只能坐在那儿脸红到爆炸，看着库洛用温柔的手指和的魔法梳理我的头发，把缠在瓦片上的柔顺长发解开……泡泡一分钟就能搞定的事，他非要自己来。不过库洛一直喜欢摸我的头发，哪怕是在我们……之前。

「梦，风，我有话问你们。」

我的语气变得严肃，它们也收起了笑容。「怎么了，月？」

「最近这些魔法活动，都是库洛搞的鬼吧？」

「他想让小樱把卡牌都变成小樱牌。那又怎样？」镜牌问。

「所以他还活着。如果他真的活着……你们怎么想？」

「我无所谓。」水牌立刻回答，「现在就算库洛和小樱争卡牌，我也只听小樱的。」

「水！」风牌震惊地喊出声。作为最古老的人形卡牌之一，也是最复杂的存在，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库洛。我脑海里的雪沉默着，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。

「这是事实。」水牌扯出一个苦笑，「月，你好好想想。他现在能施这么强的魔法，要么根本没死，要么早就转世了——可能三四十年前就转了。这么都没来找我们，说明他根本不想要我们回去。还有，你既然问了，就别傻着抱有希望了。」

「我才没有——」

“你就是这么想的。”梦之牌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却字字扎心，“你盼着我们替你说出那句你不敢承认的话，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回头。可我们不会。就算我们也想回库洛身边，也绝不可能——因为小樱现在才是我们的主人。库洛自己也会这么说。”

“梦！”我攥紧了拳，声音都在发颤，“你看到了什么？告诉我！”

梦之牌缓缓摇头，银色的发丝垂落肩头：“我不能说。对不起，月。”

“告诉我！”我猛地提高了音量，周身的都跟着躁动起来。

“我真的不能。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对不起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涌的，扫过在场的卡牌：“你们都这么想？”

“大部分是。”风之牌飘到我面前，绿色的裙摆随风轻摆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，“日属性的卡牌比我们更忠于小樱。我们月属性的……还在挣扎。挣扎着该把忠诚和放在哪边。”她顿了顿，直直落在我身上，“我们的，自己也陷在同样的矛盾里。可小可就没这种犹豫。”

我脸上一热，一股羞耻感猛地涌上心头。

“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。”梦之牌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，“它要来了，月。库洛会出现的，我能感觉到。到时候小樱和他战斗。如果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边……你在乎的人，都会死。”

在乎的人……

雪的笑脸在眼前闪过，卡牌们的身影，桃矢温柔的眼神，小可毛茸茸的爪子，还有小樱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……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，冻得我指尖都在发凉。

“这不是预言，是。”水之牌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笃定，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。只要小樱完成所有卡牌的转生，就通过了库洛的考验。在那之前，他不会停手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你真的知道吗？

心底有个声音在问。

我咬着牙，又重复了一遍，语气比刚才更坚定，却掩不住一丝心虚：“我知道。”

第7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