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与他的相逢,正是在那个梨花如雪的三月。彼时她带着画具,偷偷溜出云国皇宫,来箫国踏春写生。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,竟引来了一群黑衣刺客的追杀。
随行的护卫拼死护着她逃亡,奈何她为了出行方便,只带了寥寥数人,哪里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刺客。一路奔逃至温雪湖畔,护卫已是全数殒命,而身后的刺客,仍剩下三五人。
为首的蒙面刺客缓步逼近,声音阴恻恻的:“束手就擒吧,十公主。这温雪湖的景致这般好,死在这里,也算不亏了,何必再白费力气?”
十公主,正是云国国君最疼爱的小女儿,洛玙,封号文怡。
洛玙紧咬着下唇,惨白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。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,不通武功,此刻纵使有心抵抗,在这群穷凶极恶的刺客面前,也不过是以卵击石。
刺客见她放弃挣扎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步步紧逼。却无人留意,温雪湖的上游,不知何时飘来一叶扁舟,舟身隐在漫天梨花影里,顺着缓缓的流水,悠悠荡荡地漂向岸边。
舟上,白衣少年正把玩着一枚古朴的金色铜钱,铜钱在他指间翻飞流转,灵动如蝶。他对面坐着个蓝衣少年,剑眉紧蹙,死死盯着小桌上的棋局,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白衣少年将铜钱往掌心一收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轻笑出声:“这盘棋你都琢磨小半个时辰了。云寒,认输吧,不过是一瞬的事,何苦为难自己?”
蓝衣少年充耳不闻,目光死死锁在棋盘上,忽然眼前一亮,猛地抬头:“天枢你看!那边好像有个姑娘要被人欺负了!”
白衣少年闻言转头,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随即扬唇笑道:“哦?那岂不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?云寒,快去救她,说不定人家姑娘还会以身相许呢。”
话音未落,便见蓝衣少年霍然起身,抓起搁在一旁的长剑,一脚踏在棋盘上,足尖借力,施展轻功踏水而行,朝着岸边疾冲而去。
白衣少年低头看着被踩得四分五裂的棋盘,无奈地叹了口气,哭笑不得:“我看你哪里是想救人,分明是想耍赖罢了!”
蓝衣少年一上岸,便拔剑与刺客缠斗起来。他本是箫国闻名的少年剑客,一身剑术得自名家真传,招式凌厉,不过几招,便将那几个刺客打得节节败退,狼狈不堪。
为首的刺客见势不妙,竟抛下同伴,身形一晃,朝着呆立在一旁的洛玙扑去。蓝衣少年回剑相救已是不及,洛玙吓得浑身一颤,闭目待死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金光破空而来,精准地刺入刺客的脖颈。刺客闷哼一声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那枚金色的暗器“叮”的一声,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。
没了首领,剩下的刺客更是不堪一击,被蓝衣少年三两下便解决干净。他转头望向洛玙,却见她强忍着血腥味的刺鼻,快步跑到草地边,弯腰将那枚暗器捡了起来。
那是一枚铜钱,只是上面沾满了刺目的血迹,隐约能看见刻着几个字,却看不真切。
“姑娘没事吧?”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带着春风般的暖意。
洛玙猛地回头,只见白衣少年正缓步走来,脚下踩着飘落的梨花,眉眼温润,澄澈如玉。他的声音,竟和他的眼神一般,让人如沐春风,熨帖入心。
直到少年走到近前,洛玙才如梦初醒,慌忙取出随身携带的手绢,仔细将铜钱上的血迹擦拭干净,双手捧着递了过去。
“多谢公子相救,小女子感激不尽!”
白衣少年摆了摆手,笑容清浅:“举手之劳罢了,姑娘无事便好。”
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铜钱,脸上露出几分为难:“这下糟了,方才情急之下,竟把命钱拿来当暗器使了。若是让师傅知道,定要挨一顿好骂。”
洛玙闻言一惊,杏眼圆睁:“命钱?那不是天命师的法器么?公子是天命师?”
“正是。”白衣少年莞尔一笑,抬眼望见蓝衣少年正往这边走,顿时眼前一亮,计上心来,“有了!师傅若是问起,我便说是叶云寒拿我的命钱打了强盗,届时姑娘在一旁帮我作证,师傅便不会怪罪我了。”
叶云寒本是满面春风地走来,闻言脸色一僵,没好气地反驳:“凭什么要我替你背黑锅?又不是我让你乱用的!”
白衣少年笑意更深:“因为方才下棋,你输了。咱们说好的,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,你忘了?”
叶云寒瞥了一眼船上的残棋,底气顿时足了几分:“胡说!那局棋分明还没下完,你怎知是我输了?”
“哦?既然如此,我正好记得棋局走势,咱们回去换副棋盘,再分个高下如何?”
叶云寒顿时语塞,半晌才闷声道:“背锅就背锅!”
洛玙望着白衣少年脸上那抹得逞的笑容,脸颊微微泛红,轻声问道:“还未请教二位公子高姓大名?”
叶云寒纵然心中不快,也还是挤出一丝笑容:“在下姓叶,名云寒,姑娘唤我云寒便可。”
白衣少年颔首一笑,声音清朗:“天枢。天命师自古无姓,姑娘叫我天枢就好。”
洛玙微微屈膝行礼,眸光潋滟:“天枢公子,云寒公子,今日多谢二位救命之恩。”
天枢望着她,眼底带着几分玩味: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
洛玙眨了眨眼睛,巧笑倩兮:“天枢公子既是天命师,何不猜猜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