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后一处绷带也拆完啦!”
芙蝶利落地扯下司狼胳膊上的纱布,指尖在的皮肤上轻轻划过,“你看,连道印子都没留下。”
司狼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。
前两天还裹得像粽子似的伤口,此刻竟真的愈合得干干净净。别说疤痕,连点泛红的痕迹都找不到。
“才两天就恢复成这样……”他忍不住惊叹。
“那是当然!”芙蝶得意地竖起大拇指,“咱妈出手,那还不是手到除?不过嘛——”她突然凑近,鼻尖几乎碰到司狼的脸,“你姐我这两天鞍前马后地伺候,功劳也不小吧?”
司狼无奈失笑,伸手揉揉她的头发:“知道了,谢谢你们。”
芙蝶愣了愣,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乖顺。印象里这个弟弟总是嘴硬得很,要么顶嘴要么别过脸没听见。此刻见他眼底带着真心的感激,芙蝶心里一暖,忍不住伸手呼噜了把他的脑袋:“跟姐姐客气什么,你可是我亲弟弟。”
换作平时,司狼早躲开了。可今天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,没躲开。
“对了,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“你呢?那天晚上……”
芙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随即又扬起嘴角:“你都听见啦?”
“哭那么大声,想没听见都难。”司狼别过脸,耳尖却悄悄红了。
芙蝶噗嗤笑出声:“放心吧,我没事了。我们都没事。”她凑近一步,声音放轻,“说起来,还要谢谢你呢,小狼。”
话音未落,她突然踮起脚尖,在司狼额头上亲了一口。
“喂!”司狼猛地后退一步,耳根瞬间红透,“你干嘛啊!”
芙蝶笑得前仰后合:“害羞啦?”
司狼刚要反驳,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魏叔探进半个脑袋,恭敬地躬身:“少爷,芙蝶小姐,打扰了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司狼,“少爷,莓铃小姐来了。”
司狼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知道了,我马上过去。”
芙蝶凑过来,用胳膊肘撞了撞他:“怎么?怕了?”
司狼瞪她一眼:“少废话,走了。”
***
司狼一步步走向,手心竟有些出汗。
他不知道莓铃会是什么反应,但直觉告诉他,绝对不会轻松。
“真的怕了?”芙蝶在旁边打趣。
“没有。”司狼嘴硬,脚步却了半拍。
他早就听说,自己受伤回家的第二天,莓铃就知道了消息。这两天她一直想来看他,都被母亲和姐姐们拦了下来。现在终于松口让她进门……司狼太了解莓铃的脾气了。
那丫头向来直来直去,憋了这么,爆发起来绝对够他喝一壶的。
“你心跳声都快传到门外了。”芙蝶捂着嘴笑,“放心吧,她知道你刚恢复,不会真动手的……大概。”
司狼狠狠剜了她一眼。
刚到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。
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司狼脚步一顿。
芙蝶却眼睛一亮,猛地冲了进去:“老叔!”
司狼跟着走进,就见芙蝶扑进一个男人怀里。那男人穿着短衫,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,下身是条灰色长裤。他头发两边剪得极短,头顶却留得很长,随意地梳向左边。
是老叔。
司狼的母亲的弟弟,也是芙蝶打工的店铺老板。
老叔稳稳接住芙蝶,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丫头,想老叔了?”
芙蝶松开手,眼睛亮晶晶的:“您怎么来了?”
“你妈找我有事,正好莓铃要来看小狼,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。”老叔说着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“对了,我跟你妈商量好了,你以后可以一边在我店里帮忙,一边继续学魔法,时间都排好了。”
“真的?!”芙蝶欢呼起来,“老叔你太好了!”
老叔笑了笑,转向门口的司狼:“小狼,身体怎么样了?”
“老叔早上好。”司狼躬身行礼,“我已经没事了,谢——”
“司狼?!”
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司狼抬头,就见莓铃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,眼睛瞪得溜圆,死死盯着他。
身后传来熟悉又暴怒的吼声,直让小狼脊背发寒。
果然,下一秒,美玲就从沙发靠背猛地蹦了下来——这丫头从来不会好好走路。那双烧得通红的眸子,一落地就死死钉在他脸上。
“小狼!”
危险警报在脑海里炸响,小狼本能地往后退。想跑?晚了!美玲已经像颗炮弹似的直冲过来。
“喂,美玲!等一——”
他赶紧绷紧身子,做好了迎接巴掌、拳头飞踢的准备。横竖逃不掉,只能硬扛。
“砰!”
美玲结结实实地撞进他怀里,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背过气去。小狼踉跄着稳住脚步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一双胳膊紧紧箍住,脸颊贴上了他的肩膀。
“我……我死你了……”
带着哭的声音在耳边发抖,肩膀处的布料湿了一片。小狼僵在原地,脑子彻底懵了。
他预想过她会大吼大叫,会叉骂他,却从没想过会是拥抱和眼泪。他甚至从没认真想过,美玲对他的,会比怒火更重。
无数次被他当作耳旁风的告白,此刻突然在心里扎了根——她说爱他,说再凶也是因为在乎他。直到现在,小狼才真正:如果换作小樱身陷险境,他只会比她更疯。
他叹了口气。自己果然还是不懂,不管是别人的,还是自己的。但至少,他能让表妹安心。
犹豫了半天,他抬起手,笨拙地放在她头顶,轻轻拍了拍。
“别哭了。我没事。让你,对不起。”
没人说话,只有美玲压抑的抽泣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小狼感觉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,终于松了口气,轻轻推开她。
美玲的脸哭花了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。
“你看,我真的没事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美玲虚弱地点点头,用袖子蹭掉剩下的眼泪。红肿的眼睛望着他,嘴角却扯出一抹小小的笑。
“嗯。”
小狼彻底放下心,刚要开口说“太好了”——
突然被抓住,美玲的双手猛地捧住他的脸。
“美玲?”小狼愣住了。她的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悲伤和,眼眶湿漉漉的,脸颊泛着红晕。“你要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温柔的骤然扭曲成暴怒!
“嗷!嗷!嗷!”
剧痛从脸颊传来,小狼疼得直咧嘴。美玲的手劲大得离谱,指尖狠狠掐住他脸上的肉。
“让你不告而别!让你害我!”她一边吼,一边左右摇晃,每晃一下,小狼的脸就多疼一分。
“早知道会这样。”芙蝶抱着胳膊,看戏似的摇头。
“我还以为她一上来就掐呢,忍到现在。”诗帆道。
“美玲变了好多啊。”芳润感叹,“以前她哪舍得真弄疼小狼。”
“这两天她憋坏了呗。”老王叔笑着解释,“在屋里踱来踱去,嘴里碎碎念,那模样逗死了。”
“爸你还笑!”菲嗔了一句。
老王叔哈哈直乐:“美玲这性子,憋着反而不好。让她发泄出来才对。”他说着走上前,按住女儿的肩膀,“好了好了,意思到了就行。”
美玲没说话,反而又用力掐了一把才松手,气呼呼地哼了一声。小狼赶紧捂住脸,不用看也知道,肯定红得像苹果。
美玲叉着,着嘴,一脸不服气。
“美玲。”老王叔轻轻揉着她的肩膀,语气软中带硬,“小狼都道歉了,差不多了啊。”
“哼!”
“你忘了今天要跟你表哥说什么事?”
美玲耳朵一动,气鼓鼓的脸缓和下来。她抬头看向父亲,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:“那你会跟夜阿姨说吗?”
老王叔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在我身上!”
美玲立刻笑了,露出两个小梨涡:“谢谢爸!”
她转身冲向小狼,小狼吓得赶紧缩脖子。美玲却一把抓住他挡在身前的,拽着就走。
“哎?去哪?”小狼懵了。
美玲头也不回,拖着他往房间走,路过父亲时还自信地比了个大拇指。小狼回头看向姐姐们,眼神里写满“救命”,却只换来她们了然的微笑。
他被拽进自己房间,美玲“砰”地上门,指着床边的绷带堆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看看这个!你了这么多绷带?!”
“没你想的那么严重。”小狼卷起袖子,翻着手给她看,“大部分都是擦伤和淤青,妈和姐姐们用术法疗过了,你看——一点疤都没留。”
莓铃鼓着帮子,眼睛瞪得溜圆:“少骗我!你姐姐都跟我说了!你跟人打到魔力耗尽才倒下,差点连站都站不起来!这两天我什么都不知道,只能干等着听那些零碎的破消息,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急?!现在——立刻——把所有事都告诉我!”
她攥着拳头,指节都泛白了,那架势仿佛小狼敢说半个“不”字,拳头就直接砸上来。
小狼赶紧举手投降:“好好好,我讲我讲,你消消气!”
接下来的几分钟,小狼把原原本本说了一遍——从方知带人,到被一群人围殴,再到母亲及时赶到救场。至于事后和母亲的谈话,他没提,那些和眼下的事。只简单说了方知是长老们安插的眼线,因为记恨夜阿姨才搞这么多事。
莓铃听得了神,没插嘴。直到小狼讲完,她积压的瞬间爆发:“那群混蛋玩意儿!敢围殴你一个?!一群 coward!有种单挑啊!看我不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!还有那个方知,是长老们的走狗?!我也想揍他!你怎么不回去找他们算账?!还有那些长老,凭什么撤夜阿姨的职?!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,把我们当棋子耍吗?!我恨死他们了!”
“嘘——”小狼得赶紧捂住她的嘴,“你小声点!被人听见怎么办?!”
“我不!”莓铃一把推开他的手,眼眶都红了,“你把我瞒了两天,我忍了两天!现在听到你被人打成那样,你还让我冷静?!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夜阿姨?!凭什么这么对你?!”
她吼完,大口大口喘着气,好半天才平复下来。
“行了,我冷静了。”
小狼小心翼翼凑过去,见她确实没再发火,才松了口气。
莓铃揉着太阳穴,语气依旧愤愤:“那群老家伙!凭什么我们生在李家就得受他们摆布?!他们肯定还会找你麻烦的!”
“我知道。”小狼的声音很稳,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但那又怎样?他们拦不住我想做的事。”
莓铃愣住了: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你说得对,我不该让长老们定义我是谁。以前我总觉得他们不认可我,我就做李家的人——哪怕那更多是方知的意思,我还是被他们影响了。但现在不会了。我是李家的人,我的目标是回友枝町。这两件事,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。我会让他们接受的。”
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少年,莓铃心里百感交集。这和上次见面时那个迷茫的小狼判若两人。他变了,但又没变——还是那么坚韧,那么不服输。这种特质,总是让她心跳加速,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。
“看来你想通了。”莓铃笑了笑,“我就知道你早晚能走出来。”
小狼也笑了:“多亏了妈、姐姐们、唯,还有你。谢谢你,莓铃。”
他的语气很真诚,莓铃的脸颊瞬间红了。每次他这样不经意的温柔,都让她既开心又难过。或许是没见,这份被放大了无数倍,让她更难开口说接下来的话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。不能软弱,哪怕是对自己的。她一遍遍告诉自己:正因为在乎,才要这么做。
调整好,莓铃脸上重新挂上明朗的笑容:“谢什么!我只希望你别总是用‘被揍一顿’这种方式想通问题。你啊,总是要么不做,要么就拼,对吧?”
她摇摇头,无奈:“男孩子啊,真拿你们没办法。不过还好——”
莓铃把手伸进,掏出两张长方形的纸,递到小狼面前。
“你还有我。”
小狼疑惑地接过:“这是……”
“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小狼低头一看,眼睛瞬间亮了——是机票!
“这是……去日本的机票?!”
“没错!”莓铃点头,“后天早上七点,从香港飞友枝町!”
小狼捏着机票,指尖都在抖。纸上“友枝町”三个字可见,仿佛一场不敢相信的梦。“可是……你怎么弄到的?”
“别管那么多啦!”莓铃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难道你以为,现在不能回去,就见不到她了吗?”
“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小狼话没说完就泄了气。
他没法反驳。
美玲说的对。他满脑子都是“彻底解决家族的事,就能永远留在小樱身边”,却从没想过——哪怕只是短暂地见她一面,哪怕只是几天也好。
这种念头,直到现在才冒出来。
美玲无奈地叹气:“所以说你没救啊!眼里只有目标,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。还好有我和知世在。”
“知世?”小狼猛地抬头,“她也掺和进来了?”
“不然呢?”美玲翻了个白眼,“你被家族那些破事缠得魂不守舍,我本来想跟你商量,结果你天天闷在屋里哑巴,我只能自己动手了。”
她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机票:“正好香港和日本的暑假撞一块儿了,买票没那么难。知世还帮我们搞定了假期高峰的机票,她妈妈也同意我们住两周呢!”
“两周?!”小狼失声叫出来,“这么?住哪儿啊?”
“放心放心,都安排好了!”美玲摆摆手,“住知世家!她妈妈早就答应了。我本来想说住也行,可你知道知世那性子,一撒娇谁顶得住?至于时间嘛——”
她促狭地眨眨眼:“我和知世都觉得,得给你们俩留够时间。毕竟某些人,连告白都磨磨蹭蹭的。”
小狼盯着机票,指尖微微发颤。
这一切太不真实了。
“你们……为我做了这么多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美玲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攻略都列好了!我和知世排了一堆活动,正好友枝町有祭,新开的游乐园也能去。咱们四个一起玩,当然——”
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小狼:“也会给你和木之本同学留私人空间,让你们把‘没说完的话’解决掉~”
小狼的脸“唰”地红了。
心跳突然快得像要蹦出来。
他想起以前写信给小樱时的温暖,可手里这张薄薄的机票,却比任何文字都更滚烫——它能让他真真切切地见到她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……谢谢。”
美玲笑得像只偷的猫:“客气什么~”
小狼再次看向机票。
后天就飞友枝町。
时间太急了。
他得收拾行李,准备证件,还要从香港带些礼物给小樱……或许可以问问妈妈——
一个念头猛地砸下来,让他浑身冰凉。
“美玲,机票什么时候买的?”
美玲愣了愣:“上周四吧?怎么了?”
“上周四……”小狼的声音发紧,“那时候我还没受伤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这两天我在家伤,要是家里人知道,不可能不告诉我。”
美玲终于反应过来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“你……问过我妈妈了吗?”小狼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美玲干笑两声: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小狼的心瞬间沉到谷底。
“不是我不想问!”美玲急忙解释,“我联系她的时候,魏叔说她出差了!我和知世都计划好了,总不能取消吧?”
“取消总比被骂死好!”小狼猛地站起来,“我妈最恨别人背着她做事!牵扯到我的事,她绝对不会同意的!”
“怕什么!”美玲突然又自信起来,“我早有准备!我爸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!”
小狼愣住了:“老来是为了说服我妈?”
“对呀!他本来就有事找你妈谈,顺便帮我们说。放心吧,他以前干过这种事!”
“以前?”
“就是我当初要跟你去友枝町上学的时候!他帮我搞定了友枝小学,还说服了你妈!”
小狼眼睛一亮。
如果是真的……或许还有希望?
“等等。”他突然抓住,“他是问我妈,还是给你办了?”
美玲的笑容凝固了。
她挠挠头,努力回忆:“好像……是办的?我记得他说‘已经搞定了,晚点跟你妈说’……”
“所以他是斩后奏?”小狼的声音冷下来,“等木已成舟,我妈反对也没用?”
美玲张着嘴,说不出话。
“现在他又来这一套?”小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“以前是他的女儿,现在是我的事——我妈一句话就能否决,他凭什么觉得这次能成?”
美玲彻底了。
她看着小狼,半天挤出一句:“好像……是有点问题……”
小狼颓然坐下,双手捂着脸。
完了。
这次绝对要泡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