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的开端，和族里那些老掉牙的联姻戏码没什么两样。

两个天赋卓绝的大魔法师，在族中地位尊崇，被长老们撮合到了一起。目的很明确——生下一个能继承他们魔力，甚至青出于蓝的孩子。

虽说至今没人能拿出确凿证据，证明父母的魔力强弱真能影响孩子的天赋，但族里的老顽固们信这个邪。所以，这种联姻的陋习，一直延续着。

我的父母，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，当年就是这么被凑成对的。

族里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的肚子，盼着能蹦出个继承他们天赋的孩子。

还好，他们没让那些老家伙失望。

第一个出生的是你，天生就带着强大的魔力，是族里的好苗子。三年后，我来了。

和你一样，我从娘胎里就带着魔力。但真正让我崭露头角的，是那年开始的正式修炼。

族规，是孩子接触魔法的起始年龄。可我只用了一年，就把同期的孩子远远甩在了身后。魔法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，那些晦涩的理论、复杂的咒语，我看一眼就能悟透。就连比我大三岁的你，进度都没我快。到最后，我连他都了。

父母自然是坏了，逢人就夸我是天才。消息传到长老耳朵里，我们家更是得了不少好处。最后，连你爷爷都被破格提拔进了长老会。

我的“魔法神童”名声，也就这么在族里传开了。

小狼，我跟你说这些，不是为了炫耀当年的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，我当初是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。

小狼点点头，示意他明白。

可那时候的我，被这些吹捧冲昏了头。一个刚青春期的女孩，心思本就敏感，再加上周围人日复一日的奉承，很快就变得眼高于顶。我开始看不起那些“不如我”的人，觉得他们都和我说话。

更糟的是，族里为了让我专心修炼，干脆停了我的文化课。这一下，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。除了魔法，我什么都不想，也什么都不管。每天就是泡在魔法里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已经是个十五的少女了。

那时候，我的魔法水平早已同龄人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，族里给我介绍了另外两个“神童”——一个叫张文的少年法师，还有他的朋友。

小狼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。“是方志？”

我点头。“没错，就是他。那时候的他，和现在一样，脾气火爆，说话冲得很。我和他几乎是见面就吵，每次都是张文在中间打圆场。相比之下，我和张文的要好一些。”

那时候，他们俩是我唯一能说上话的同龄人。但我心里，我从没把他们当朋友，顶多算是一起做事的伙伴。大多数时候，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着。

认识他们，你爷爷就告诉我，族里搞了个新项目，想提升年轻一辈的魔法水平。我们三个年纪相仿，又都是“天才”，被选出来当教官，负责指导族里的后辈。

我们跑遍了族里的各个据点，要么是表演魔法，要么是讲一些基础理论。后来，族里觉得香港这边最缺人手，我们就被固定在了这里。

说实话，我当时只觉得这是个麻烦的差事。那些后辈在我眼里蠢得要命，跟他们浪费时间，简直是对我天赋的侮辱。

说到这里，我忍不住皱了皱眉。现在想起当年那个眼高于顶的自己，还觉得脸上发烫。

总之，每次表演完，都会有几个学员被选出来，和我们三个进行实战训练。这大概是整个任务里唯一有点意思的环节了。但那时候我们三个太强，那些学员根本不是对手，打起来跟过家家似的，很快就了。

直到那天——

那天，我遇到了你父亲。

***

十四年前，李家训练场。

“雷电系魔法虽然狂暴，但对付魔法师时效果拔群。它能干扰魔法阵的运行，甚至能打断对手的魔力流转。”

我看着那个三十出头的教官，唾沫横飞地给学员们讲课，忍不住在心里冷笑。这种的讲解，连魔法的皮毛都没摸到。我遇到的教官，个个都是这副德行。偏偏这个教官还讲得勃勃，好像自己在传授什么绝世秘籍一样。

我懒得听他废话，干脆屏蔽了声音，只等他讲完，我好上去走个过场，赶紧结束这无聊的任务。

“又觉得无聊了？”

旁边传来一个声音，带着点戏谑。我转头，看到张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

“每次都是这套，这些教官到底是怎么当上的？就凭这些，能教出什么像样的魔法师？”我没好气地说。

张文笑了笑：“你父亲让我们来，肯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
“道理？”我嗤之以鼻，“我看就是让我们来当猴子耍的。这些人脑子笨得很，根本理解不了高深的魔法，来看我们表演，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。”

“算了吧张文，跟她这种固执的人讲道理，白费口舌。”

一个敌意的声音插了进来。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。

果然，方志正抱着胳膊，一脸地看着我。

“方直，你对‘顽固’这词，怕是深有体会吧？”

“叶岚，别这么大火气嘛。”方直语气里带着假惺惺的热络，“我只是说，你对这些事早就下定论了。像你这种级别的人，肯定觉得无聊透顶。”

叶岚听得出他话里藏着的敌意，但这种场面她见多了。她挑眉反击：“要是你魔法造诣再高那么一点，方直，说不定也能跟我一样‘无聊’。”

这话直接把方直脸上的假笑冻住了。两人对视的眼神里火花，眼看就要动手。

“行了行了，都别吵了。”张文赶紧插到两人中间，“在这儿打架像什么话？”

叶岚冷哼一声坐回座位：“是他挑事的，我不过是礼尚往来。”

“切！”方直啐了一口，“总有一天，咱们得好好较量较量，看谁才是真的强！”

“随时奉陪。”叶岚的回应简短又冰冷。

张文无奈叹气：“你们俩就不能好好相处一次？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啊。”

叶岚没接话。每次跟方直见面都这样，从第一次认识起，那家伙就看她不顺眼，处处找茬。平时她都忍着，但刚才那话实在太刺耳。

“行吧，看在你面子上，我尽量少说两句。”方直地妥协，转头把注意力放回讲台上。

幸好有张文在。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，比谁都深，也只有他能压得住方直的臭脾气。叶岚心里，要不是张文一直调和，她和方直早就打起来了。

就在这时，讲台上的导师开口了：“接下来，让我们的天才学员展示一下雷电魔法的正确施放方式。”他的扫过三人，“轮到谁了？”

“上次是我。”方直开口。

叶岚叹了口气，起身走向台前。虽然轮不到她，但她只想赶紧完成任务，早点结束这无聊的课程。

她走下台阶，站到导师身边。导师指了指远处的木人桩：“麻烦你用雷电法术攻击这个木桩——”

话没说完，叶岚已经动了。这种演示她做过无数次，闭着眼都能完成。她摊开手掌对准木桩，低声念出咒语。的魔力瞬间涌到掌心，凝聚成一团蓝色，随后化作一道闪电，精准地劈在木桩胸口。

“轰！”

木桩被击穿，胸口留下一个焦黑的大洞。

“好！不愧是天才！”导师带头鼓掌，台下的学员也跟着欢呼。但叶岚一点都不觉得，甚至有些厌恶——这种小儿科的把戏，也能被他们当成“神迹”。她懒得听导师在台上瞎扯她的“技巧”，只盼着赶紧下一个环节：训练赛。只要打完这场，今天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。

导师终于讲完了废话，开始宣布训练赛规则：“接下来是训练赛环节。我会选几个同学，和咱们家族的天才切磋一下。别紧张，只是普通训练，点到为止。”他扫视着台下的学员，“让我看看……选谁好呢？”

“我来！”

叶岚循声望去。台下的学员里，一个男孩举起了手，站了起来。

“那个……雷华同学，恕我直言，你现在的水平可能还不太够。要不下次？”导师犹豫着开口。

“老师，请您给我一个机会！”男孩朝导师深深鞠躬，“让我试试！”

“这……”导师一脸为难。叶岚能理解他的——她来这里做过很多次示范，从来没人敢主动挑战他们这些“天才”。但这个叫雷华的男孩，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“你真的还没准备好。”导师试图劝他，“不如换个人——”

“。”叶岚突然插话。

瞬间安静下来。学员们震惊地看着她，连方直和张文都愣住了。叶岚的扫过台下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他自己主动站出来，就该知道后果。别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了。”

导师愣了愣，最终还是妥协：“既然你这么说……那好吧。雷华，你下来。”

***

“这就是我和你父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”叶岚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，“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——穿着一身绿色的练功服，头发扎成马尾，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。在那之前，从来没人敢主动挑战我们，但他却带着那样的决心站了出来。说不上多震惊，但我确实很好奇，他到底有什么底气。”

“然后呢？他打得怎么样？”小狼睁大眼睛追问，满是。

叶岚看着儿子好奇的模样，忍不住笑了。这是他第一次听自己讲起父亲的事。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，继续说道：“他啊，确实和别人不一样……”

***

叶岚站在台上，看着对面的雷华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
这也太菜了吧？

叶岚指尖凝着淡青色的风刃，看着对面的少年手忙脚乱地掐诀。

魔力在他乱窜，连最基础的引气诀都磕磕绊绊。好不容易放出个火球，力道弱得像团鬼火，叶岚随手一挥就拍散了。

她愣住了。

这是演的？还是藏拙？

可少年额角的汗珠子砸在地上，脸色发白，明显是拼了。

叶岚嘴角扯出冷笑。这场闹剧该结束了。

她抬手，一股劲风呼啸而出——留了三分力，真伤了他。

“砰！”

少年的防御罩像纸糊的一样碎开，整个人被掀翻在地。

“停！”教习的声音响起，“比试结束，叶岚胜。”

观众席稀稀拉拉的掌声传来，叶岚耳不闻。这种程度的对手，赢了都嫌丢人。

“今天的课到此为止，回去勤加练习。”教习打发走学员，转向叶岚，“辛苦你教学了。”

叶岚没理他，径直走向出口。

又是一群废物。学员菜，连教习都眼瞎——这种水平也敢拉出来当陪练？简直是对魔法的亵渎。

“等等！”
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叶岚回头，正是刚才被她打趴下的少年。

他跑过来，规规矩矩地鞠躬：“谢谢你刚才手下！这场比试让我明白自己还差得远呢！”

少年挠着头傻笑，脸上还沾着灰尘，眼神却亮得像星星。

叶岚差点气笑了。这家伙是没长脑子吗？被打成这样还笑得出来？简直是给家族丢脸！

她压下心头的火，转身就走，把少年的道谢甩在身后。

***

叶岚端着茶杯，看着儿子震惊的，忍不住笑了。

“吓到了？是不是觉得你爹年轻时特别没用？”

“才没有！”小狼连忙摇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娘，快接着讲！”

叶岚指尖划过杯沿，思绪飘回多年前。

“那时候我气得要命，觉得他就是个累赘，甚至想找族长辞掉陪练的差事。谁知道……”她眉眼柔和下来，“缘分这东西，真是。”

“后来几周，我们又去了训练场。轮到我当示范的时候，那家伙又举手要当对手。我没，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打趴下了。可他还是笑着说‘谢谢指教’，像个打不死的小强。”

“次数多了，我记住他了。”叶岚望着天花板，眼神悠远，“有次我去镇上买东西，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往城外跑。我好奇跟着，发现他躲在林子里偷偷练魔法——姿势错得离谱，魔力散得像筛子。”

“我实在看不下去，跳出去骂了他一顿。他吓了一跳，却立刻鞠躬道谢，还拉着我问这问那。”

“从那以后，每次去训练场，我都会下意识注意他的进度。后来干脆主动提出教他——美名曰‘家族子弟互助’，是嫌他太笨，丢我们叶家的脸。”

“我们每周都在那片林子里见面。一开始只讲魔法，后来聊起家常。他说他爹娘是普通猎户，从小就会魔法的人；我说我是族长的女儿，从小被在练功房里，连镇上的糖人都没吃过。”

叶岚捧着茶杯，看着里面晃动的倒影。

“孤独这东西，像个壳。了觉得，甚至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。可一旦有人闯进来……”她轻轻叹气，“那壳就碎了。”

“我开始盼着每周的见面。一个人练功的时候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等反应过来时，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傻笑，习惯了他笨手笨脚地给我摘野果，习惯了听他讲山里的趣事。”

“至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……”叶岚眼里闪过少女般的羞涩，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。他说他早就动心了，大概是第一次被我打趴下的时候？谁知道呢。”

她忽然看向小狼，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：“你说呢，小狼？是不是想起某个小姑娘了？”

小狼脸“唰”地红了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我、我才没有！娘你又取笑我！”

叶岚看着儿子窘迫的样子，忍不住笑出声。透过窗户洒进来，落在她眼角的细纹上，却让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年轻。

“有一点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快，“我，小狼。没回忆那段日子了——第一次见他时心跳得像要炸开，心里乱糟糟的翻涌却连自己都搞不懂。那个傻乎乎的、第一次尝到喜欢滋味的少女，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。”

话音未落，唇边的笑意骤然消失。
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意，刚才那点少女气像是被风吹散了般，瞬间无影无踪。

“毕竟，我没能那样天真。”

她再次转向小狼，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。一股冰冷的、让人不安的气息从她身上漫开，小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“孤独会给人一种和满足的错觉。”她缓缓开口，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，“但那不过是无知织成的谎言——只信自己，永远看不见自己筑起的高墙外的世界，才会被这种错觉迷惑。我打破了孤独，也终于撕开了无知的外衣。它让我看到了崭新的、鲜活的一切，可很快我就明白……知道得越多，越重。”

她的眼睛空了。

明明看着前方，却像透过空气望进了某个黑暗的深渊。那些被深埋的过往，正一点点从记忆里爬出来。

“没过，父亲找我单独谈话。那时我和你父亲已经偷偷见了半年。我心里自己喜欢他，只是还没说出口。偏偏就在这个时候——”

她的声音顿了顿，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
“父亲说，他已经为我订好了婚约。未婚夫不是别人，正是张文。他还告诉我，当初让我认识张文和方志，根本不是什么为了切磋魔法、为家族考虑——那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安排，让我和潜在的夫婿。他们观察了，说我和方志合不来，倒是跟张文走得近。甚至……张文自己也明确表达了意愿。”

“你大概能想象我当时的处境。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，却突然被告知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？不对，应该说，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。”

茶杯开始轻微地晃动，她的手在抖。

“我整个人都懵了，然后是滔天的火气。我想冲父亲大喊，质问他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决定我的人生，想把这荒唐的婚约撕得粉碎。”

晃动越来越厉害，几乎要把杯里的茶洒出来——

突然，一切静止了。

“但我没那么做。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我答应了，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乖女儿。接下来几天我把自己在房间里，心里像堵了块石头。可我知道，难过没用。家族绝不会因为我的意愿改变决定。”

“所以第二天，我去了我和你父亲约定的老地方。我告诉他，以后不要再见面了。我告诉他婚约的事，告诉他我喜欢他——然后不等他开口，转身就走。我以为这样对我们俩都好，以为这就是结局。”

她看着小狼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要是真的结束了，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了。”

“你父亲不知道，我和他的事早就被张文发现了。那天我跟你父亲坦白的时候，张文就在旁边偷听。你能想到，他气疯了。”

“很快就闹大了，最后传到了我父亲耳朵里。他的反应？比张文更凶。把我狠狠骂了一顿，说我不知好歹，说我挑起家族矛盾，说我违背他的命令。”

“这次我没有忍。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丝压抑多年的愤懑，“我跟他吵了起来，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父亲，告诉他他安排婚约有多！”

“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，你父亲来了。”

她的眼神软了些，又带着点复杂的。

“他直接找上门来，想跟我父亲说。可他的出现，只会让更糟。父亲把所有错都推到他身上，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。就在那时——”

她顿了顿，像是在回忆那个瞬间的心跳。

“你父亲看着我父亲，一字一句地说，他也喜欢我，他要娶我。”

“场面彻底乱了。”她闭了闭眼，“最后父亲给了我一个选择：要么听他的话，要么跟你父亲走。小狼，你应该能猜到我选了什么。”

深吸一口气，夜缓缓吐出里的郁气。

“现在想想，那时候的我真不像我。”她自嘲地笑了笑，“在此之前，我从来都是按部就班，什么责任、义务，规规矩矩地扛着，从不敢违背。可那一刻，心里有个声音在喊——如果选了另一条路，我会后悔一辈子。你父亲那样勇敢，敢在我父亲面前求娶我，他的勇气像一束，了我心里的冲动。”

她看着小狼，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：“说到底，不过是个被冲昏头的少女，在最糟糕的做的最冲动的决定罢了。”

小狼沉默着点头。

这确实不像他认识了十几年的母亲——那个永远冷静、永远把责任放在第一位的母亲。

“你……后悔过吗？”他忍不住问。

夜转过头，温柔地看着他。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，只有满满的、坚定的。

“从来没有。”

她唇边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耀眼的力量，小狼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。

“那后来呢？”他追问。

我答应了你父亲的求婚，和他结了婚。

这婚事，我爹和整个家族都反对。我铁了心要嫁，直接跟他们决裂了——从那天起，我就不再是家族的人。

婚礼办得很小，没几个人来。两边的亲戚都没露面，毕竟这婚事太突然，家族又那么反对。但我不在乎，只要身边有他，仪式什么的都是虚的。

婚后我们从零开始，日子过得难。我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，根本不懂，学的那些法术在柴米油盐面前屁用没有。幸好你爹有耐心，一步一步带我。要是没有他，我早撑不下去了。

头几年我们什么活都干，就为了混口饭吃。结婚没几个月，我怀上了芙蝶，压力更大了，但我们还是咬着牙挺过来。的，日子总算有了点起色。一年后我又怀了雪华，生完她，我和你爹凑钱开了个小铺子。再过一年，双胞胎也出生了。

叶说到这儿，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，轻轻叹了口气。“那时候虽然苦，但我们都还年轻啊。”

小狼听得一头雾水。“娘，我还是没明白……”

“等你长大了就懂了。”叶打断他，没让他细想，“不说这个了，现在不重要。”

她接着往下讲。“生完双胞胎，我们说好暂时不生孩子了，得把日子过好。一家子要吃饭，我逼自己学了好多东西。凭着一次次试错，我摸了做生意和管账的门道——至少基础的都懂了。但最重要的，是学会了怎么跟人打交道。你爹天生就会这个，跟谁都能聊得来，我学不来他那套热络劲儿，就把看书的心思用到看人上。的，我也有了自己的法子：用我的平衡他的乐观，该合作时合作，该时。这本事，到现在都管用。”

小狼在心里嘀咕：何止管用，娘这手段，谁见了不怵？

“但对我们来说，最重要的还是家里这几个孩子。四个娃太累了，你那几个姐姐，你也知道她们有多闹。加上家里一直缺钱，那段日子大概是我这辈子最乱的时候。你别嫌你姐们难管，她们那股劲儿，都是跟你爹学的。”叶笑着看他，“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苦，反而觉得每天都有意思。看着你姐姐们长大，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——你也是，小狼。”

“熬了好多年，我们终于在这世上站稳了脚。有彼此在身边，钱也够花了。我那时候觉得，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，守着这一家子就够了，早就把家族那档子事忘干净了。”她的声音沉了下去，眼神也暗了，“现在想想，那时候真是太天真。不管我愿不愿意，我跟家族的牵连，从来没断过。”

“我虽然跟家族决裂了，但没彻底断了和我娘的联系。她一直偷偷给我写信，有时候还寄钱——我每次都退回去，但她还是寄。我们几个月通一次信，我在外面过我的日子，她在家族里守着。直到有一天，信突然断了。”

“我心里发，等了好几个星期都没消息。直到魏叔找上门，我才知道……”

“奶奶她，不在了？”小狼问。他早就知道，但娘脸上那股沉重，还是让他心口一紧。

叶看着儿子，眼里泛起了。“嗯。是芙蝶告诉你的吧？”

“是。”小狼点头，“姐姐说，那是她第一次回家族，感觉所有人都不欢迎我们。”

“芙蝶从小就敏感。我本来不想带你们去的，但我娘走了，我总得让她看看她的孙子孙女——哪怕是在灵前。”叶的声音有点哽咽，“到现在我都后悔，没让她活着的时候见见你们。”

“我们一家去了葬礼，给你奶奶磕了头。就像芙蝶说的，没人我们。要么对我们指指点点，要么躲着走。我们本来就是外人，族里的长老都在，他们那样也正常。上完香，我想去见见我爹。你奶奶的死让我明白，不能等到失去了才想着和解。但修复哪有那么容易？我和我爹一样倔，谁都不肯低头。他还是觉得我嫁错了人，我也还是看不惯他那套规矩。几句话不对付就吵起来，越吵越凶。最后我甩门走了，发誓再也不跟他、跟家族有任何瓜葛。”

叶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，猛喝了一大口，像是要压下心里的堵。她抬头看了看小狼屋里的钟，“不早了。我讲了这么多，还没说完呢。小狼，你累不累？要是困了就睡，剩下的我们改天再讲。”

“我没事。”小狼咬着牙，把涌到眼眶的涩意压下去。他别过脸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，“我想听听你的事，妈。以前只知道家族规矩森严，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过往……父亲的。”

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。

他猛地攥紧了拳头。

不是突然，是一直都在。那些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、对着族谱发呆的夜晚，那些被族老们用异样打量的瞬间，原来都是因为这个——他错过了太多，错过了父母真正的。

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。

小狼抬头，撞进母亲眼底化不开的悲伤。“是我不好，让你觉得被排除在外了，小狼。”叶的声音带着颤抖，“我不想把自己的过去强加给你，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怨恨家族。我以为等你长大，自然会明白一切……却没想到，反而让我们之间有了隔阂。”

她顿了顿，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。“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。年龄、性别……这些都像鸿沟一样，把你和我们隔开。”

小狼反手握紧母亲的手，勉强扯出一个笑。“我懂的，妈。那时候我太小了，就算你说了，我也能理解。现在我肩上够重了，你是不想再给我添吧？”

叶沉默着收回手，脸色骤然变得凝重。

比他们谈话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沉重。

“你肩上的，比你想象的还要重。”

小狼一愣。“什么意思？”

叶长长叹了口气，飘向院外的老槐树。“之前我只跟你说了我和家族的恩怨，没提那些和你的事。”她的声音低沉下来，“，我们的里藏着同一个秘密——一个改变了我一生，也将决定你未来的秘密。”

“直到我母亲去世一年后，父亲叫我回家族，我才开始接触到真相。”

第16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