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尔文几乎是冲过去的。
他单膝跪地,手指搭上利威尔颈侧。还好,脉搏还在,呼吸也平稳。
这个男人就这么侧躺在地板上,脸色惨白得像张纸。埃尔文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来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。
“艾伦。”他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孩子,声音刻意放得温和,“叔叔问你几个问题,能帮我救救你爸爸吗?”
艾伦抽噎着点头,小拳头用力擦着眼泪,指节都红了。
“好孩子。”埃尔文摸了摸他的头——他知道这孩子最吃软的。“看到爸爸怎么倒下的吗?”
“我和米卡莎饿了,想让爸爸做早餐……”艾伦的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哭,“可他一直在写东西,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,然后就摔下去了……”
“前的事?”埃尔文追问。他没指望一个孩子能说时间,“是刚发生,还是过了一会儿?”
“刚、刚摔下去……”艾伦的眼泪又掉下来,“爸爸会不会有事?”
埃尔文心里有了数。
利威尔最近压力大得像座山,肯定又没日没夜地熬。别说好好吃饭,估计连水都没喝几口。这明显是累垮了,暂时没生命危险,但得处理。
“没事,爸爸休息一下就好。”他安抚着艾伦,手已经摸向口袋里的手机,“但得去医院检查检查。”
电话刚拨出去,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韩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,身后跟着阿明和攥着她衣角的米卡莎。
“卧槽利威尔怎么了?!”韩吉的嗓门差点掀翻屋顶。
“别吵。”埃尔文皱了皱眉,“他晕倒了,救护车马上到。你们带孩子去卧室,别让他们看这个。”
韩吉立刻噤声,拉着三个孩子往卧室走。埃尔文听见她在里面哄着:“来,挑件衣服,再拿个,去阿明家玩好不好?”
很好,这样孩子们就不会被吓到了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。埃尔文打开门,引导着医护人员进来。他们熟练地给利威尔戴上氧气罩,抬上。埃尔文跟在后面,一路把人送上车。
就在车门快要时,上的人突然哼了一声。
“嗯……什么?”利威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想坐起来。
医护人员立刻按住他,埃尔文赶紧上前:“别动,你晕倒了,得去医院。”
“医院?不去!”利威尔的声音还带着倦意,却透着股执拗,“我稿子还没写完……”
“利威尔。”埃尔文的语气沉了下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“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,还想写东西?老实躺着。”
利威尔涣散的眼神动了动,似乎终于了现实。他抿了抿嘴,没再挣扎。
“……行吧。”
车门,救护车呼啸而去。埃尔文转身冲回利威尔家,顺手拿了他的手机和——这男人肯定不会记得带。然后他跑回自己家,换了双鞋,抓了件外套就往外冲。
刚出门,就撞见等在走廊里的韩吉。
“怎么样?利威尔醒了吗?”韩吉搓着手,一脸焦急。
“醒了,上车前醒的。”埃尔文一边穿外套一边说,“护士说初步看是脱水加疲劳过度,问题不大,但得留院观察一晚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……”韩吉松了口气,“艾伦和米卡莎刚才吓得不轻,我得带他们去吃点甜的压压惊。”
“嗯,带他们去吃冰淇淋吧,麦当劳。”埃尔文掏出,“钱我来出。”
“不用不用!”韩吉摆手,“你赶紧去医院吧,孩子们交给我。”
埃尔文点点头,又叮嘱:“晚点我给你发消息,要是稳定,你们可以带孩子过来看看。”
他得给打个电话请假。虽然要扣一天,但比起利威尔,这点小事算什么?
就算他们现在不是恋人了,至少还是朋友。
更何况——
单爸何苦为难单爸呢。
赶到医院时,护士告诉他利威尔已经被推进检查室。初步诊断和他想的一样:严重脱水,过度疲劳,还有点低血糖。医生说需要做个脑部CT排除隐患,今晚肯定得留院,明天就能出院。
埃尔文坐在走廊的上,终于松了口气。
手机响了,是韩吉发来的——艾伦举着个巨无霸汉堡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。米卡莎坐在旁边,手里拿着个甜筒,嘴角沾着奶油。
他勾了勾嘴角,给韩吉回了条消息:“好他们,费用我转你。”
然后他抬头看向检查室的门,心里默念:利威尔,你可得快点好起来。
不然谁给那两个小祖宗做早餐?
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子。
埃尔文靠在冰凉的墙壁上,第三次确认手机——没有新消息。
利威尔醒了。
医生说他脱离了危险,只是需要观察。
这个消息像块石头落了地,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焦虑终于松了松。但紧绷的神经还没舒展,埃尔文脑子里是昨天的画面——利威尔突然栽倒在键盘上,脸色惨白得像纸,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稿子。
更让他揪心的是,利威尔的女儿米卡莎哭着跑来敲门,小脸上满是泪痕。
“埃尔文叔叔,爸爸不动了……”
那孩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。
埃尔文推开门时,差点没忍住笑出声——但场合不对。
利威尔缩在巨大的床上,像只被裹进棉花里的猫。号服太大,滑到一边肩膀,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。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,只有一杯带吸管的水孤零零摆在那儿。
看到埃尔文进来,利威尔立刻瞪圆了眼,活像只炸毛的猫。
“他们不让我走,要明天。”他指着埃尔文,语气恶狠狠的,“都是你的错!”
埃尔文挑了挑眉。
至少这家伙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,说明真的好转了。
“看来精神不错。”他走过去,顺手拉上了周围的帘子。虽然不隔音,但至少不用被围观这场“家庭纠纷”。
“少废话。”利威尔别过脸,“我要回去,稿子还没写完,一天都不能耽误!”
埃尔文叹了口气,拉过坐下:“医生说你得留院观察。”
“我没事!”利威尔猛地坐起来,又因为头晕晃了晃,“他们就是小题大做!”
“你晕倒了,昏迷了至少十分钟。”埃尔文的声音沉下来,“利威尔,你远没到‘没事’的地步。”
利威尔的躲闪了一下,落在那杯水上。
“把我笔记本拿来,我可以在床上写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埃尔文揉了揉眉心:“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工作和压力。”
“我知道!”利威尔突然提高音量,又压低,“但我——”
“停下。”埃尔文打断他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你这是在玩命!”
“我不能停!”利威尔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“ deadline就在眼前——”
“利威尔!”埃尔文的声音陡然严厉,“你不是一个人!”
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利威尔的身体僵住了。
“如果你单身,就算熬个通宵赶稿我不管你。”埃尔文放缓了语气,却字字戳心,“但你有艾伦和米卡莎。你晕倒的时候,米卡莎吓得直哭,艾伦抱着你喊爸爸……他们都吓坏了。你想再让他们经历一次吗?”
利威尔的肩膀颤了一下,头埋得更低。
“你要好自己,才能好孩子们。”
“那我能怎么办?”利威尔的声音带着绝望,像个迷路的孩子,“除了拼命赶稿,我别无选择。”
埃尔文的心猛地一揪。
他从没听过利威尔用这种语气说话——脆弱、无助,不像那个总是一副“老子天下第一”的男人。这个独自两个孩子的单亲爸爸,这个为了稿费拼命码字的作家,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埃尔文沉默了几秒,轻声问:“你试过和编辑申请延期吗?”
利威尔猛地抬头,眼神像看疯子:“你疯了?我刚出道,合同金贵得很,延期等于找死!”
“但你住院了。”埃尔文耐心解释,“把说明白,他们会理解的。”
利威尔愣住了,眼神闪烁不定。过了,他才深吸一口气,松开了攥得发白的拳头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他妥协了,“我信你一次,试试。”
埃尔文立刻笑了:“这就对了。”
“少得意。”利威尔翻了个白眼,又看向门口,“那我现在能走了吗?你去跟医生说,我真的没事了。”
埃尔文无奈地摇摇头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“老实着。”他说,“等你彻底好透了,我陪你一起回家。”
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。
利威尔靠在床头,脸色苍白得像张纸。他盯着窗外,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:“埃尔文,我不会那么做。而且你知道,这根本不是唯一的问题。”
埃尔文站在床边,眉头紧锁。他当然知道利威尔能做到——那家伙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。可这次不一样。
“压力源或许能解决,但你差点把自己搞死的事实,改变不了。”埃尔文的声音沉得像块铁。
利威尔猛地转过头,眼神里带着火药味:“那你想让我怎样?我他妈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!我知道这很操蛋,但我天生就这样!”
埃尔文沉默了。
他心里在天人交战。接下来要说的话,利威尔肯定不爱听。搞不好还会戳到他痛处——就像前几天晚上那样。
可他在医院走廊等了三个小时,早就下定决心。这件事,提。
“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。”埃尔文终于开口,每个字都咬得很重。
利威尔的眼睛瞬间眯成了危险的缝,声音冷得像冰碴:“心理医生?你是说那些拿着文凭、赚着黑心钱的混蛋?让他们来分析我脑子有多不正常?这对你来说算好事?”
“对,我觉得有用。”埃尔文耐着性子解释,“找个靠谱的人——”
“怎么?你终于发现我是个疯子了?不想跟我这种人继续了?连孩子都不想要了?”利威尔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明显的质问。
“胡说道!”埃尔文也急了,“我他妈是你!利威尔,你不是疯了,只是有些坎自己迈不过去。很多人都这样,我他妈也需要看心理医生!”
他往前跨了一步,蹲下身,轻轻握住利威尔的手。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号服传过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找医生能帮你学会怎么应对压力。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,我对你的心意,从来没变过。”
他们的还僵着,像根绷紧的弦。可埃尔文让他知道——自己没打算放手。
他盯着利威尔的脸,看着对方抿紧嘴唇,耳根悄悄红了,眼神飘向别处。
显然,利威尔对看医生这事,还是犹豫。
“你可以让医院推荐。”埃尔文趁热打铁,“他们肯定有靠谱的驻院医生。”
利威尔转过头,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:“你觉得……这能帮我更好地和孩子们相处吗?”
埃尔文立刻笑了,点头如捣蒜:“当然!这正是你该和医生聊的事!”
“那我去。”利威尔别过脸,语气硬邦邦的,“但我是为了孩子。”
“好。”埃尔文松了口气,站起身,“你该休息了,脸色差得很。”
“等等!”利威尔突然喊住他,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,“我们……我们之间的事,还要谈吗?我们现在算什么……”
埃尔文愣了一下。
这事确实得谈。可现在……
隔壁床传来一声抽鼻子的声音,提醒着他们这不是独处的地方。而且利威尔刚从鬼回来,现在谈这个,时机不对。
“谈。”埃尔文肯定地说,“但等你出院再说。对了——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和,递过去:“你的东西,想着你可能需要。”
“哦。”利威尔接过,放在旁边的折叠桌上,声音软了点,“谢了。”
“小事。”埃尔文摆摆手,“孩子们和韩吉晚点可能会来看你。要是你想,我也来。”
利威尔点点头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愧疚:“他们……还好吗?”
“受了点惊吓,但韩吉在想办法逗他们开心。”埃尔文看着他皱起的眉头,道,“等他们知道你没事,就好了。”
他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,转身离开。
的门轻轻。
埃尔文靠在走廊的墙上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利威尔会好起来的。
他悬了几天的心,终于落回了肚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