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在身后砰地，利威尔低低地闷哼了一声。

喉咙发紧，眼眶。

操，他才不会哭！

深吸一口气，指节攥得发白，他狠狠眨了眨眼，强行压下翻涌的。

汉吉和孩子们就在隔壁。艾伦和米卡莎不能看到他这副样子——他们会的。

这就是他从不谈恋爱的原因。也是他从没维持过一段的根源。

男人都讨厌他这副冷冰冰、硬邦邦又笨拙的德行。像他这样的人，根本拥有。这点他比谁都。所以他一直很。

可面对埃尔文时，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。他以为埃尔文懂他，就算这样也会接受他。

但这是他的错！埃尔文也有事瞒着他！

一想到埃尔文可能在撒谎，利威尔的胃就像被火燎过一样烧得。至少他自己从来都是直来直去。他早猜到埃尔文有心事藏着，但傻地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事，以为等埃尔文准备好了自然会说。

他绝不会再被蒙在鼓里。当年在冰冷的房间里醒来、被人抛弃的滋味，他永生难忘。他发过誓，绝不让任何男人再这样耍他。

埃尔文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，但连高风险的工作都瞒着他？这可不是什么好头。

利威尔的心沉了沉——他们的是不是走到头了？

他自己也。只知道此刻里塞满了怒火，埃尔文那边估计也好不到哪去。

但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。晚休早就了，接下来的截稿日像座大山，轰然压回他的肩头。

没时间了。他现在连处理的力气都没有。

虽然他最讨厌把问题丢到一边，但眼下根本没得选。他没法正面刚这个烂摊子。

再吸一口气，利威尔挺直脊背。回家。

门后传来笑声和尖叫。还好，至少孩子们不错。

他悄无声息地走进，刚脱下鞋，就听见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冲过来。米卡莎攥着阿尔敏的手，把他拖到沙发边。艾伦跟在后面，手里举着卷纸巾当武器。

阿尔敏缩在沙发上，紧紧抱着娃娃护在胸前。艾伦立刻转向走廊，摆出防御姿势大喊：“‘莎！保护们！别让怪物靠近！”

走廊那头，汉吉夸张地跺着脚，仰头发出“嗷呜”的怪叫。

利威尔懂了——他们在玩角色扮演。

三个小家伙地尖叫起来，艾伦把“剑”举得老高，用力挥舞着。利威尔看得有些好笑，直到汉吉瞥见他，突然僵在原地。

“哟，利威尔！”汉吉大大咧咧地打招呼，没觉得自己这怪物扮相有多傻。

“爸爸！”艾伦扔下剑，绕着沙发冲过来。米卡莎也牵着阿尔敏的手跟在后面。“我们在打汉吉怪物！它要抓阿尔敏和特里西亚！”艾伦举着纸巾卷比划，“我和‘莎是骑士！”

“看见了。”利威尔应道。

“埃尔文呢？”汉吉问。

“他在家。”利威尔答得飞快，没敢抬头。他的注意力在艾伦身上——这小子正扯着嗓子抢话，非要把讲完不可。汉吉刚开口，他的声音立刻又拔高了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汉吉追问，“平时这种时候，你俩不是总一起——”

“想知道细节，问埃尔文去。”利威尔猛地打断，语气尖锐得像冰碴子。

汉吉皱起眉，脸上掠过一丝受伤。利威尔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——他平时对汉吉没这么刻薄的。但他很快甩开这念头。

“阿尔敏和汉吉该走了。”他面无地宣布。

孩子们立刻发出抗议，但利威尔一个冷眼扫过去，所有声音都掐断了。米卡莎最懂规矩，爸爸摆出这副脸时，绝对不能顶嘴。艾伦反应半拍，米卡莎立刻戳了戳他的，摇头示意。这招通常很管用。

艾伦只好给了阿尔敏一个熊抱，闷闷不乐地说了再见。汉吉没看利威尔，走上前把阿尔敏抱起来，哄着说该睡觉了。米卡莎挥挥手，艾伦一直喊着“再见”，直到门。

“好了，你们也去换睡衣。”利威尔按住两个小家伙的肩膀，想把他们往走廊推。

“可是爸爸！我不困！”艾伦抗议。

“有些人非要在睡前让孩子疯跑，结果就是这样。”利威尔烦躁地低声咕哝。

“爸爸你说什么？”艾伦歪头问。

“我说‘可惜，该睡觉了’。”利威尔简短地回答。

艾伦着嘴，抱着胳膊气冲冲地回房间。米卡莎犹豫了一下，困惑地看了爸爸一眼，才赶紧跟上去。

利威尔心里，自己今天特别没耐心。有点。孩子们和汉吉又没做错什么，不该为他的烦躁买单。他应该收敛点，或许可以通过写作发泄一下。

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，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。现在的利威尔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那天晚上，每个人都睡得不太痛快。

好说歹说，艾伦和米卡莎才肯上床，小脸上都挂着。连晚安吻都没能让他们消气。利威尔转身就扎进书房，开始赶稿。

可他根本没法集中精神。思绪飘得老远，愧疚和压力像两只手，把他的脑子扯来扯去。最后，利威尔索性放弃，躺到床上试图。

但闭着眼，是埃尔文的脸，还有孩子们委屈的眼神。

不出所料，灵感就是不肯乖乖就范，那些杂乱的思绪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，得他坐立难安，心头火气直冒。

黎明时分，利威尔已经窝在里尝试写作了。旁边杯垫上放着一杯早已空掉的咖啡，上摊着笔记本，密密麻麻记满了大纲、想法和研究笔记。他草草翻了翻，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能点醒他的灵感——可惜效果远不如预期。最后只能盯着自己写过的反复浏览，盼着能从中擦出点创意火花。

艾连和三笠醒来时，看到的就是这样景象。往常这个时候，利威尔要么在准备出门，要么已经在给他们做早餐了。可今天，两个小家伙只能扒在门口，望着自家老爹烦躁地猛敲键盘。

“爸爸，你是不是熬了一整夜呀？”艾连仰着小脸惊叹道，没理会三笠拉着他胳膊的手——他们本来不该打扰工作中的爸爸，而且今天的爸爸看起来格外暴躁。

利威尔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，又瞥了眼时间，比预想的晚了不少。

“没有，爸爸只是起得早了点。”他一边保存文档一边回答，“你们俩准备好吃早餐了吗？”

“准备好啦！我饿死了！”艾连大声宣布，“三笠也饿了！”

给孩子们准备早餐时，利威尔切了香蕉，又拿出草莓。他的小猴子们最爱吃这种 parfait（冻糕），觉得这是像甜点一样的特殊。做起来简单，还健康得很，但利威尔才不会说破——让他们失去对这种“救命餐”的热爱。不过今天特意做这个，算是昨晚态度有点冷淡的补偿。最近积压的愧疚和压力，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。

所以他额外加了不少诺拉麦片——那可是孩子们的最爱。

当他把水果和的儿童塑料杯摆到他们面前时，艾连立刻站到上蹦蹦跳跳。

“坐下艾连，不然不给你勺子。”利威尔命令道，等男孩乖乖坐好才递过勺子，“不许弄得到处都是。”

唯一的缺点就是黏糊糊的，不管利威尔怎么提防，艾连总能得满桌都是。此刻他心底那股熟悉的烦躁感比平时更甚，恨不得立刻站在旁边盯着他们吃，随时准备第一滴掉在上的污渍。但他强迫自己转身去冲第二杯咖啡——今早已经喝了一两杯了，他更爱茶的味道和安神效果，可现在靠高浓度咖啡因撑过这一天。

冲洗杯子时，口袋里的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胃瞬间一紧，基本能猜到是谁发来的消息。利威尔叹了口气，掏出手机看到“埃尔文”三个字——他现在既没时间也没心力应付这个。于是直接无视消息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
紧接着，金属碰撞声和黏的泼声同时响起。老天，他真的没空处理这个！转身一看，艾连的杯子翻了，小家伙正手忙脚乱地想用勺子把舀回去，眼神得不行，可却越摊越开。

“艾连……”他无奈地叹气。

“没事的爸爸！我在呢！”艾连立刻抬头道歉。

“不用，你去一边玩，我来处理。”利威尔快步走过去。

艾连耷拉着脑袋溜下跑开了。利威尔知道自己刚才语气重了点，可桌上那摊黏糊糊的东西实在让他浑身难受。擦干净的时候他暗下决心：尽快调整状态，不然接下来两周他和孩子们都别想好过。

截稿日的逼近像根刺扎在心上，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。他擦得更用力了。

时间真的不够用了，可所有事都在分崩离析，等着他去收拾。

利威尔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撑过去。

剩下的一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，他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：电脑前码字、陪孩子、里蔓延的灰尘。为了防止彻底崩溃，利威尔强迫自己只专注于眼前的事——就像以前面对那些危急时一样，他能一种异常冷静又极度专注的状态，所有多余的都会暂时退散，因为眼下根本没空顾及。他的时间和精力，只够支撑他完成做的事。

晚餐时，艾连和三笠坐在桌边啃花生三明治，眼眶红红的。他们看着爸爸用力刷着水槽里有的一把刀和几个杯子，手臂和都在微微发抖，却硬撑着不理会。现在他的身心都切换到了“生存模式”——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们活下去，以及写完那该死的稿子。不管过程多狼狈，他完成。

当爸爸说吃完就该上床睡觉时，两个孩子都没反驳。他们看得出来爸爸状态不对，整个人都紧绷着。艾连甚至没提自己还不困的事。

落在他们额头上的晚安吻，冰冷又机械。

孩子们睡下后，利威尔立刻扑回电脑前继续写。他恨自己写的每一个字，却还是强迫手指继续敲击键盘。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，直到听见孩子卧室传来哭声，才猛地抬头看了眼时钟。

脚步猛地顿住，他顾不上，拔就往孩子那边冲。

果然。

小艾伦缩在被子里，整个人都在发抖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，像是被噩梦攥住了喉咙。

利威尔抱着米卡莎坐在床边，眼神却空得吓人。他看着儿子在黑暗里挣扎尖叫，自己的手却像生了锈，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。

这种感觉太陌生了。

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做，却像个提线木偶，连最基本的安抚都做不到。身体在动，心却像沉进了冰窖，冷得发疼。

直到艾伦的哭声渐渐弱下去，呼吸重新变得平稳，利威尔才松开紧抱着米卡莎的手。

米卡莎没说话，只是跟着他走进书房，蜷在他上。利威尔盯着电脑屏幕，手指机械地敲打着键盘，把自己埋进工作里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，米卡莎动了动，他才恍惚想起，这孩子在他上睡了一整夜。

但身体终究是撑不住的。

一天过去了，利威尔那边毫无音讯。

埃尔文站在窗前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。他该再发条消息吗？还是直接上门？……利威尔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冷静？

那天的争吵还历历在目。

两人都被压力逼到了极限，说了太多伤人的话。埃尔文知道自己错了，那句戳中利威尔痛处的话——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，看着利威尔摔门而去的背影，他甚至想追出去道歉。

可他没动。

现在想来，他连利威尔的工作压力都没好好问过。

“再等等吧。”埃尔文叹了口气，把手机揣回口袋。他得等利威尔主动联系他，这样他们才能好好谈谈。毕竟只是场小吵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。

他转身开始穿衬衫，刚扣到第三颗扣子，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。

很轻，几乎要被里的笑声盖过去。

埃尔文皱了皱眉。韩吉正和阿尔敏凑在沙发上看绘本，两人头挨着头，连他走过去都没察觉。他凑到猫眼上看了看，外面空空荡荡的。

“谁啊？”韩吉终于抬起头。

埃尔文没回答，直接拉开了门。

米卡莎站在门外，身上还穿着小熊睡衣，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，眼眶红得像只。

“埃尔文叔叔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带着哭，“爸爸……爸爸他……”

“怎么了米卡莎？”埃尔文瞬间蹲下来，心脏猛地揪紧，“你爸爸呢？”

“爸爸晕倒了！”米卡莎终于忍不住，哇地一声哭出来，“他趴在地上，怎么叫都不醒！”

身后的韩吉立刻跳起来，阿尔敏也放下了书。但埃尔文已经顾不上他们了。

“进去找韩吉阿姨。”他语速飞快，不等米卡莎点头，就转身往对门冲。

心脏在里狂跳，他强迫自己冷静——现在最重要的是利威尔和艾伦的。

对门的门虚掩着，埃尔文推门进去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静得可怕，只有艾伦的哭声从书房传来。

他快步穿过，推开书房门。

艾伦坐在地板上，小拳头攥着地毯，哭得撕心裂肺，嘴里一遍遍喊着“爸爸”。

而利威尔。

利威尔就倒在书桌旁，身体蜷缩着，脸色苍白得像纸。

埃尔文的呼吸骤然停住。

第21章